當雪原中不時回蕩著尖銳的爆鳴聲時,就代表了阿卡的凜冬降臨。極度的寒冷,凍裂了湖中的冰層,在冬夜裏劈啪聲不絕於耳。
阿卡的凜冬,太陽隻會在山頂附近盤旋四個小時左右,所以,如果要辦些什麼,必須抓緊時間。否則,太陽一旦落山,冰冷的氣流會再次籠罩雪原,沒有人類能夠在那樣的環境中生存。
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我和……父親,會把那台老爺雪橇摩托推進屋子,做一次徹底的檢查。在嚴寒的地區,金屬零件很容易發生疲勞,變得脆弱不堪。如果它在半路上拋錨,在地廣人稀的阿卡雪原中,幾乎等於死亡。
注意履帶,容易卡住。父親這麼對我說。
我,不太確定這是他說的話,我甚至不太確定他是否會說話。
阿卡的男人,幾乎每一個都如此寡言。在我們檢修雪橇摩托的時候,村裏的男人,拎著皮子過來。大多數是海豹皮,有時候也有狐皮,一言不發的扔給安娜。
安娜是我的母親,她是個瞎子,小時候被狼啃掉了眼睛。
27,她摸摸皮子,報出數量,然後用指甲在小木片上劃出幾道印子,交給對方。當我們從鎮上買回酒和瓦斯時,他們還要用這個小木牌領走自己的那一份。
27、24、19……屋子裏隻有安娜嘶啞尖銳的聲音,偶爾會劈啪一聲,那是牆壁裏的原木,不堪嚴寒,開裂的響動。
隻有一次,安娜報出了一個數字。
7!
木屋中忽然彌漫過一陣不安的騷動。
這是一個危險的數字,7張皮毛換回來的烈酒和瓦斯,絕對不夠他撐到下一次買賣。
在阿卡,烈酒和瓦斯是比食物更加珍貴的事物。沒有食物人可以堅持兩周,甚至三周,但是沒有烈酒和瓦斯保持溫度,一夜足以讓一棟屋子變成一座冰封的墳墓。
遇上了熊,那個家夥懊惱的伸出自己的右手,上麵連一根手指都沒有了,我沒有幹掉它。
旁邊的人錘了錘他的胸膛,又從自己的皮子裏,抽出了兩張扔給安娜。其他人也會做同樣的事情,有的是一張,有的是兩張。
14,安娜報出數字,重新寫了個小木牌給他。這個數字能保證他可以活下去,村子裏的人不能再少了。狼群對村莊的人數非常敏感,如果低於某個數字,它們就會在某個夜晚冒險進攻村莊,到時候,所有人都活不成。
阿卡的周邊,棲息著整個星球上最肥美的海豹群,但是雪原實在太艱苦了,村子裏的人越來越少,到我可以跟著送貨時,阿卡隻剩下了17戶人家。
所有的毛皮會被紮緊,牢牢的綁在雪橇摩托的後麵,一般這個時候,東邊已經可以看到蒼白色的黎明,過不了多久,房子外的氣溫,就會緩緩上升到可以活下去的程度。
做完最後一次檢修,接著要對雪橇摩托加注瓦斯,增壓器似乎一直有點小毛病,所以這通常要花上十幾分鍾時間。
我和父親,會乘著這個時間吃下食物。嚴寒會極大的消耗人的體力,所以必須吃的足夠多的高熱量。肉不行,那是女人的食物,必須吃海豹的生脂肪。
我和父親,每個人會吃下三公斤左右的脂肪,然後喝下一公斤的烈酒。這是最劣質的木薯酒,甚至需要一邊喝一邊吐渣滓。但是這是驅寒最好的飲料,阿卡的生活,離不開它。
村子和鎮子的直線距離並不算很遠,但是雪地摩托並不能開得很快,它的履帶深深的軋進冰層中,發出不祥的嘎吱聲,讓人擔心它會直接斷裂在下一道冰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