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國梁清清嗓子,硬是擠出一抹自認為慈愛的笑容:“嘉寧什麼時候去學校?我們一道走。”
許大姑露出諷笑,感情是知道寧寧考上京華大學出息了。媽沒走的時候就過,不許告訴他們寧寧考上大學的喜訊,省得他們來占寧寧便宜。偏巧趕上媽沒了,老大把許國梁招了回來,他還是知道了。
許嘉寧淡淡道:“不用,我自己去。”
“就是,又不是八歲的娃娃,還需要人照顧,寧寧都十八了,能照顧好自己。”許大姑剜一眼許國梁。在寧寧最需要照顧的時候,夫妻倆不聞不問,眼下寧寧出息不需要照顧了,就來賣好,想得倒美。
許國梁臉頰肌肉跳了跳,強笑道:“火車上亂的很,什麼人都有,她一個姑娘家家不安全。而且燕市那是個大城市,和老家不一樣,我好歹在那待了十來年,要是嘉寧遇上什麼麻煩,還能搭把手。”
許嘉寧嗤了一聲,她在燕市遇上的第一個麻煩就是許國梁。當年許國梁死乞白賴買了同一趟車票,一路裝慈父。她當時太年輕,還做不到惡語相向,隻是無視他。
可哪怕她沒一個好臉色,許國梁和廖鳳仙還是厚著臉皮貼上來,見她真的油鹽不進,那對夫妻終於裝不下去,堂而皇之要錢,她不給就在學校吵在學校鬧,還鬧到過派出所……
想起曆曆往事,許嘉寧就跟吞了蒼蠅一樣的惡心。
突兀的聲音讓屋裏空氣滯了滯,眾人不約而同看過去。許國梁扭了扭臉,像是要發火又硬生生忍住了。
“寧寧。”許大伯看了她一眼。
許國梁苦笑:“沒事,我知道她心裏怨著我們,這些年,我和她媽是有點對不住她。之前都是你奶奶替我們照顧你,眼下你奶奶沒了,我們會照顧好你……”
許嘉寧冷眼旁觀他拙劣的演技,發現大伯幾個麵露猶豫之色,尤其是心最軟的大伯,好氣又好笑。大伯他們一直生活在民風淳樸的村莊裏,心性純善,從來都以善意待人,更何況麵對的是血親。許嘉寧便是這份善意的受益人,若非生性良善,怎麼會幫著奶奶撫養毫無血緣關係的她,還供她一路考上大學。
“大伯二伯姑姑,你們忘了他上次要照顧我,結果是怎麼對我的。拿我當傭人使,一點不好就打罵,還不讓我上學。”許嘉寧冷笑,“這麼多年對我不聞不問,剛才見麵也沒正眼看我,出去一趟就變了態度,不就是知道我考上了好大學還拿了一大筆獎金,想來占便宜。我要是真信了他的鬼話,到時候連獎金都保不住,以後還得給他們家當牛做馬。”
許大伯一凜,醒過味兒來,老三的鬼話怎麼能信,他話就跟放屁似的。
被戳穿心思的許國梁騰地站起來,氣急敗壞:“你胡什麼!”
許嘉寧直視他雙眼,視線裏沒有一絲溫度:“我是不是胡你心裏清楚。十年前你們親口的,出了那個門,我就和你們家沒有一毛錢的半點關係。我本來就和你們沒關係,我是奶奶大伯二伯姑姑他們養大的。現在我熬出頭了,又想認我,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許國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陰暗想法被揭穿的惱羞成怒,有算盤落空的不甘,還有被給當眾下了臉的憤恨,各種情緒彙聚成一團,在許國梁胸口橫衝直撞,撞地他兩隻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
“要不是因為我,你奶奶他們怎麼可能養你。”
許嘉寧:“奶奶他們養我是因為他們心善。”
許大姑瞪許國梁:“你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我們疼寧寧,是她招人疼,才不是因為你。”寧寧來許家時,她剛生下兒子,見娃娃又瘦又弱就順手喂了,這一喂一直喂到斷奶,就跟半個女兒似的。所以她看翻臉無情的弟弟一家格外不順眼。介意就別養,既然養了那就當親生的來養,哪有他們這樣辦事的,半點不知道積德。
噎的許國梁直翻白眼,他呼哧呼哧喘著氣:“不管怎麼,我們總是養過你兩年的。現在你出息了,就想撇開我們。還大學生,我看你書是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我倒要去你們學校問問,怎麼會收你這樣沒良心的學生。”
“你敢!”許大伯氣紅了臉,萬分後悔通知他回來奔喪,不然哪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