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愛她吧?”直到他情緒穩定,我輕聲地問,像會打破這裏的寂靜一般。
“她很愛我。”他輕聲的呢喃,話語柔的讓人耳根發軟,“然而我並不愛她。”
突然,無數種鳥突然騰空而起,巨大起飛的壓力讓我一瞬間頭腦發麻。
“我從未愛過她。她自殘了,失血過多而死。”他已經轉為平靜,就如同講故事一般平靜的訴說著,繼而,又淡淡的加了一句,“可我從未愛過任何人啊。”
一隻失散的飛鳥在我們頭頂上空來回盤旋,扇動著翅膀,擾亂著空氣。一片漂亮的羽毛自由落體,最終停歇在顧北檸的墓碑上。
“陸依婷,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麼?”他看著我,瞳孔漆黑,隱藏著的黑洞深不見底。
我搖了搖頭。
“因為我害怕啊,我害怕她在天上還恨我,我不敢麵對她,不敢麵對我自己。”他低下了頭,臉上的悲傷卻清晰可見,“你一定會好奇那麼多人追求我我為什麼絲毫不為所動,因為我再也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了!再也不想!”
“可是,你為什麼不帶潘瑩瑩或者時冰?”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帶的是你吧?”
小心思一眼就被看透。
“她們……都太事故了。隻有你,像當年的顧北檸。”
我根本記不得我午飯沒有吃,下午是怎樣度過的,隻記得回來之後我和黃琦就再沒有說一句話。
從前一天桌子上擺一瓶礦泉水的他,隻有一下午,喝了好幾瓶各種牌子的礦泉水,喝水的表情就像在喝酒一樣,整個下午萎靡不振。
就這樣,離奇的挨到了放學。
走在昏暗的街道上,路兩旁微弱的燈光晃的人昏昏欲睡。在這種半夢半醒的意識裏,腦子裏麵一直回蕩著“我從未愛過任何人啊”這句話,飄飄忽忽的懸浮在黃色的燈光中。路過一盞又一盞路燈,就像是所有昏暗的老鏡頭,把我拉長,放大,再拉長。
“糾纏在一起卻不知道心在哪裏。”我反複咀嚼著李铖昊曾經說的這句話,就像在反複咀嚼著牛板筋一樣,咀嚼到最後,乏然無味。
那天李铖昊問我“你喜歡我嗎”的時候,我並沒有回答他。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因為在之後的很長時間裏麵,班上甚至學校都流傳著他和李婉清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被作為典範楷模的一對璧人。
我腦子上空一直盤旋迂回著一句話,想問問黃琦,想問問李铖昊,想問問玩世不恭年少輕狂的我們。
如果不喜歡,為什麼要招惹?既然招惹了,為什麼又半途而廢?
周日,一群人擠在一個小小的擁擠的畫室。
“瀚慍閣”畫室是我們美術老師開的,裏麵不少學生都是我們班的,可是它徒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空氣中夾雜著燥熱的不安,屋中渾濁的氣味已分不清是腐爛的水果還是別人的腳臭。滿地筆屑,地板上被削下的畫鉛塗上了濃厚的黑色。被廢棄的畫稿隨地亂丟,角落裏擺滿了遍布灰塵的石膏與靜物。
我扭頭環視了周圍的同學,蓬頭垢麵,人字拖,滿身被鉛染遍的黑色,連指甲縫裏都不放過一絲畫鉛的蹤跡。突然想起曾經看到的,長發及腰,長裙及膝,拿著畫筆優雅美麗的藝術生,現實與理想的差距,不過一念之間,似乎是嘲諷我們狼狽的現在,不禁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