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多日的太陽終於在一天早上悄然爬起,耀眼的照耀已經發了黴的大地。朦朧的空氣在這一刻陡然清朗,順便帶上了粘人的熱氣。商販開始忙碌,街道開始繁華,欣喜的人們奔走相告。
現在正是早稻成熟的季節,一片片碧綠的秧苗掛著沉甸甸成熟的稻穗兒在陽光下低垂了臉頰,那還未來得及褪去的露珠像珍珠瑪瑙似的偷偷閃著亮光。偶有迫不及待的人來到這天地裏觀看品足,盤算著這早秋的收獲,掂量著一年的生計,憧憬著美好的人生。
在一片豐收美景的掩蓋下,有一家的莊稼卻與這片封收之景格格不入。田壟稀疏,稻苗泛青。地頭兒煢煢孑立一個孤單的身影,滿臉密布淡淡的愁雲,口中盡是低低歎息。
立在地頭的是已故慶和堂徐掌櫃的長子徐遠,眼前的這片顯然沒有豐收的稻田就是他家的。
自從徐掌櫃自縊而亡,慶和堂莫名其妙地被四喜霸占,徐家一下子就失去了經濟來源。家中的仆人是辭退了幾波,可日常的支出仍舊是顯得捉襟見肘。本以為這幾畝薄田還是個指望,可現在看來已滿是失望了。
徐遠是徐掌櫃的長子,也是深得徐掌櫃真傳的慶和堂的接班人。可惜,物是人非,一切都已做了改變。這個曾經整日與藥香為伍的年輕人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農民!還是一個連田都種不好的農民!
盡管播種時節豪情萬丈,可收獲季節卻也隻能望地興歎。隔行如隔山,誰說不是呢?要想在這薄田中弄出點兒成就來,還需要時日的鍛煉。可惜,經驗需要時日,這肚子卻是頓頓都不能不填的。
遙想當年的富足日子,再看看眼前的淒涼,聲聲歎息已經絲毫不能抒發心中的苦悶,可除了歎息,徐遠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田地的一頭兒是彎曲的鄉間小路,曲折的將兩邊的地分裂開了,又和整片大地渾然一體,似巧奪天工而成,構成了這分割又和諧的美。
徐遠沿著這小路慢慢向前,一條小路在一處樹蔭下開了岔口兒,徐遠定沈看了看,腳步不由地選擇了朝右的小路,那條路通向一片墳場,那墳場裏有他父親的碑銘。
小路很是泥濘,徐遠的腳下已經沾了很厚的泥巴,寬袍的底端也濺上了泥漿,可他絲毫不在乎,仍舊一步一步的向前。
日頭漸漸爬了上來,蒸騰著潮氣混著這稻香在空氣中彌漫,清爽了徐遠的精神。看自家的稻田是其一,他還要給他父親的墳頭兒除草,因為還在三年的守孝期,徐遠經常來墳前看望,有的時候更是幾日都住在墳地旁邊臨時搭建的小屋當中。
遠遠的,徐遠看到兩個人立在父親的墳頭,那是兩個衣著華貴的富人,其中一個頭上還戴著鬥笠,遮掩了半張臉,不過看那身材還有那露出的唇紅,應該是個女子。
自從徐家失去了原來的富足,落寞的就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失去了所有蹬門的貴客,縱算當初父親出殯之時還是門庭若市,可在清楚地看到徐家算是徹底地敗落了後,那些人也都像躲避瘟疫一樣逃開了,生怕和徐家有什麼瓜葛。
門前冷落鞍馬稀,徐遠真真正正的體會到了世態炎涼的滋味!可眼前站在父親墳前的這兩個人又是誰呢?定了定神,徐遠還是走上前去,一陣對望之後,徐遠倒有些失望,這個世道真是的,就算自己已經走了黴運,可老天爺為什麼還要和他作對?想見的見不到,不想見的卻躲不開。
來的人是沈淩風,當然,陪在他身邊頭戴鬥笠的女子不是淩霜還能是誰?兩個人今天是專程在這裏等待徐遠的。
“多日不見,賢侄可還好?”沈淩風露出長輩的微笑,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徐掌櫃不止一個兒子,可唯獨這個大兒子最具徐掌櫃的寬厚仁愛之風。所以,也頗得沈淩風的賞識,雖然此次前來並非敘舊,可能夠見到徐遠沈淩風還是頗感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