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微風拂麵,褪去盛夏的悶熱,帶來早秋的清涼,雖然花紅柳綠已經過了它們最為旺盛的季節,可此刻,也依舊在拚命地延續著自己並不富庶的豔麗。建康的城門處人來人往很是熱鬧,這本就是一年當中最為繁忙的季節,秋收,秋賣。守城小吏忙碌地檢查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搜一搜他們身上的口袋,踹一踹他們車上的包裹,大聲訓斥著叫後麵急躁的人好生排好隊,悠悠地放行著已被檢查過的行人。
在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三個牽著高頭大馬的人顯得有些鶴立雞群,他們默默地跟在人群的後麵,向著出城的方向走去。
走出那道城門,天地似乎一下子都變得寬闊了起來,吸在鼻翼裏的空氣都充滿了青草的芳香。草還沒有枯黃,樹葉也沒有染上銀霜,一切還都是生機盎然的樣子。三個人縱深上馬,手裏的韁繩輕輕一勒,腳下輕輕在馬肚子上一蹬,駿馬甩開強勁的馬蹄飛也而去,留下一道久久不能消散的煙塵。
在最左側騎行的是一位大約不惑之年的長者,臉膛黝黑泛著亮光,濃密的胡須完好地掩蓋了半張臉,一雙黑洞洞的眼睛透出炯炯的凶光,頭發雖然束著,可已然有些淩亂,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衫寬鬆地套在身上,隨著馬的起起伏伏隱約露出裏麵的肉色。此人麵相凶狠,腰中的佩劍更是奪目,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居中的倒是一位麵皮白淨之人,看那周身的裝束,看那眉眼的氣勢,任誰都不能忽略他無法遮掩的貴氣。此人端坐在恣意奔騰的駿馬之上,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前方,縱在人群中也能看出其與眾不同的氣宇軒昂。
在最右側的是一位白紗裙衫白紗遮麵的人,可透過那曼妙身姿,那玲瓏曲線,任誰都能瞧得出是一個女人。
兩旁的樹木在飛速地倒退,也有偶爾路過的行人,但也隻是瞬間的重合,隨即又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麵。三個人很少交談,也幾乎從不休息,在整個行進的過程中,他們隻在一處不起眼兒的客棧討了點兒水喝,接著又縱馬向北。
當熟悉的景象越來越少,當早秋的涼爽越來越濃,三個人才稍微放緩了韁繩。
“前麵就要到了,剩下的路你們就跟著我。”始終在中間的那個麵皮兒白淨的人開口道。
“是。”白紗遮麵的女子喝了一聲。
“這一眼望去連個人家兒都沒有,胡公子確定不會走錯路?”最左側的黑臉漢子道,另外兩個人都探著頭朝黑臉漢子看了看,又都不吭聲了。
二公子,的確,被叫做二公子的人正是京城逍遙王的二兒子劉世勳,他是受命代王前來北境配合完成計劃的。而那個黑臉漢子,則是前禁軍統領魏威,而那個一貫以白紗遮麵白衫罩體的人則是淩霜。
三人雖然受命不同之人,可來北境則是出於同一個目的。此番出行,三人多少做了一些準備,二公子也並不再姓劉,而是喬裝成藥鋪的掌櫃的胡公子,而黑臉魏威很顯然是胡公子的隨從,管家,家丁,反正就是這樣一類角色,而至於淩霜,則是負責照顧胡公子的侍女。三人的如此身份是做給外人看的,而實際上,不論是魏威還是淩霜,他們最大的任務就是保證二公子的安全,其次才是配合完成代王和沈淩風的計劃。
三人當中,魏威雖然曾經叱詫風雲,可畢竟當了多年的守城小吏,更在母親故去之時回鄉守孝三年,名聲已經大不如前,好多皇親貴胄富家大戶的年輕一輩都不知道京城有他這樣一號人物!至於二公子,雖然是逍遙王的兒子,可因為他常年不與外界交往,所以知道他的人並不多。更何況,提起逍遙王,人們都隻知道那個俊俏蠻橫的玲瓏郡主,其他的也就都被郡主的光輝給淹沒了。至於淩霜,知道她的人幾乎沒有。
代王和沈淩風派這三個人的確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了的。
這是二公子第二次來北境,事隔數月,景象已然大有不同。曾經的滿目枯夷現在已然是碧波萬裏,曾經的幹冷難熬,現在也已是涼爽無比,縱然眼前仍然不能叫做繁華,可和數月之前相比,已是大有人氣。
撂荒的土地被重新耕種,枯黃的荒野此刻已然披上了新綠,田壟間偶有牛羊經過,那放牧的孩童偷懶地躺在一邊,手中的鞭子早已滑落,看那臉上酣暢的神情,似乎在夢裏已然縱情歡樂。
當那個熟悉的鋪子在眼前赫然矗立之時,二公子眼中有難以掩飾的得意。他翻身下馬,淩霜和魏威也都跟著跳下了馬身。魏威看著這頗有破敗感的院落,雖然同是隆慶堂,可眼前的這個隆慶堂著實難以和京城的那個相匹敵。淩霜倒是沒有任何的差異,本來,在這個地方開這樣一個鋪子本就另有它意,規模大了反倒招惹麻煩。
小院兒的門是開著的,鋪子的門也是敞著的,鋪子裏麵隱約有幾個人影兒在晃動,想必應該是來看病的人。想想當時自己霸占一床的頹態,二公子的臉上還掛著歉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