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為一個“名聲不好”,且被驅逐出寨,被眾人稱為“已死”之人,自然會讓對方一如既往地鄙夷。然而他們的粗俗野蠻,亦被竺衣所厭惡。雙方互瞥一眼,各自扭過頭去,忽視對方。
竺衣欲另尋一處安靜的地方,還沒走開兩步又碰到了竺蘭、竺蜻。著一身湖藍長袍的竺蘭是古寨八小姐,一襲豔紅的竺蜻是七小姐。
那是她本該喚“阿姐”的人。
衣著豔麗的二人在瑩瑩雪地間顯得格外耀眼。竺衣繞到竺蜻跟前的時候,竺蜻不屑地哼了一聲。
聳聳肩,係了係胸前的帶子,竺衣毫不在意她的輕蔑,拾步欲走,孰料還有人從對麵繞出來。隻潦草一眼,嚇得她立馬拐進旁邊交叉的雪道。
一道熟悉的聲音緊接著響起,“我們方才是不是看到了古寨其他的小姐?怎麼眨眼功夫,人就不見了?”
說話的是路麥,他從前總是和竺衣拌嘴的。
二位大小姐不願在竺衣身上長談,嬉笑著打馬虎眼,將人領開。
待到他們走遠,竺衣才從岔道口出來沿著原路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兩手空空,看到笨拙藏匿的動物,也沒了涉獵的心思。
到家時,仇水已經來了,在爐邊站著,頎長的身姿結實挺拔。不經意間,從小一起長大的親人早已褪去少年的影子,愈發沉穩、可靠。
仇水聽見動靜,轉身看著空手而歸的竺衣,笑了笑。
竺衣將弓箭筒取下掛在門後,就聽仇水斟酌著問她怎麼樣。知道他在問什麼,認真在內心思考一陣,她道:“好歹我也是一個有骨氣的人,現在除了阿娘、你,其他的人和事,對我可沒有什麼影響。”
這也算作真話。
縱然年紀輕輕,卻再沒什麼能激起她內心的大風大浪。比如這兩天不慎見到的故人,若在以前,她定是激動得難以自持。反觀如今,著實沒有明顯的感覺。
不過,若說一點波瀾沒有,倒也不是。
比如,她還是有點怕那件事被拆穿。
一年前,她借著一場大火詐死回來的“騙局”。
當然,竺衣知道的,致使左柸雙目失明的那場大火,與自己刻意製造的那場火災不是一回事。
巧的是,時間相同。
然,地點、緣由、結局大相徑庭。
仇水知道現在的竺衣總算是“清醒”的,欣慰地笑了笑,接著轉移話題,問她為七日後的研書大選準備的結果。
不提還好,提起,直讓竺衣感到一個頭兩個大。
古寨。
路麥幾人回來後,激動地直奔左柸下榻的寢居。
左柸見他們麵上神色興奮,便知是見著了誰。由於激動,路麥眼眶裏有些濕潤,“我看到竺衣了,就在那片林子打獵!”他指著西林的方向,語氣難掩的激動,“莊主,咱們這一趟來得太值了,咱們早就該來的!”
胥桉郢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莫激動,道:“看來竺姑娘有狩獵的習慣,這就好辦了。聽聞方圓百裏,也就西林一個打獵的去處。”
座上的男人素日沉寂如冰湖的眸子,現下有點點漣漪層層漾起,“她能去,我們自然也能去。此後除了大雪封林的日子,我們就去林中狩獵。”
歡七頗為不解,“竺姑娘的房屋離古寨不遠,我們何不假意借造訪之名直接去她的住處?”
左柸執茶盞的素手摩挲了兩把杯身,“不要貿然擾了她。”
師喬聽著幾人的對話,想起了什麼,道:“我先前沒留意聽誰提過七日後有個研書大選,什麼四年一屆的。便是方才,又聽見有人說竺姑娘今年報了名,我才留心多問了一嘴。那研書大選就像寺院裏的尼姑一樣,如果被選中,就要終生留在那個叫什麼‘儲垣’的地方,不能生情擾誌,更不能談婚論嫁,隻能日複一日地研文寫字,直到老死。”
想起竺衣鬧騰的模樣,左柸低笑,“她本不是一個愛讀書的人,我也不會讓她進去。”
不能生情擾誌?不能談婚論嫁?那不是她今後該走的路……
眾人不明所以地看著主子。
記起曾在書中看到過西離研書相關記載,左柸笑意更甚,“西塢儲垣麼?看來,我們要過去一趟。”
胥桉郢不禁多看了左柸兩眼。莊主他,或許已將後路鋪好了。不過,現如今的竺衣,怕是不會乖乖就範,唯有神不知鬼不覺,“引”她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