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竺柏千還沒有做出失格之事,但左柸既然知曉了其令人發指的心思,便絕對不可能放過。
他不能忽視竺衣有遭侵害的潛在危險,更不想她將這事歸結於自己之事,是以聽她如此說,左柸語氣透涼,“殺就殺了,何至於拎清誰的事。”
“我不希望你在西離出事。”聽他口氣驟冷,她的語氣也變得不佳,“這裏怎麼說也不是你的地盤,你倘若有個好歹,我這輩子都是個罪人。”
“我不會出事。”他接話迅速,“更決計不會讓你出事!”
竺衣聞言,怔怔低下頭去,手指攪著袖口,她道:“我們真是奇怪,互相以為欠著對方……”緩了緩口氣,她抬眸看向男人,又道:“不談這些了,等到東窗事發,我們再想對策。還有,你接阿娘和我哥出寨的事,真的感激不盡。”
聽她說“我們”,左柸臉色緩了些,又聽她客氣道謝,他聲音沉了三分,“不謝。”
屋內一時無聲,竺衣吸吸鼻子,靠了木牆輕輕倚著。仇水在對門喊了聲“竹子”,她應聲過去了。
這一夜,她雖然沒怎麼入睡,但有阿娘在身邊,她抱著阿娘的腰身,努力閉著眼睛混沌地找周公,不至於有夢魘纏身。雞鳴時阿娘醒來,見她羽睫輕輕眨動,拍了拍她。
竺衣睜開了眼,眼下一片青色。她才伺候罷阿娘如廁,那邊仇水已燒好了水喊她洗漱用早。將將洗漱過,她感覺腳踩在地上仿佛虛飄著,狠狠打了幾個噴嚏,開始劇烈咳嗽。一個沒注意,人突然倒在地上,嚇得阿娘驚聲叫喊仇水。這忽然的病疾來得迅猛,以至於不一會兒的功夫,她就不能下床了。
昨日著涼她沒放心上,於此刻終於加重。
阿娘讓仇水煮藥,而左柸聽聞她病倒,以不染阿娘為由將她接回自己房中,請墳山過來診治。墳山在一旁搗藥研粉,那銅錢隨著他的動作不住地砸在後腦勺。竺衣渾渾噩噩中看到,還能笑出來。
因竺衣已有食不下咽症狀,為她祛風散寒的同時,還要給她開藥治她虛寒嘔噦。那墳山口中嘀嘀咕咕,“半兩細辛去葉,抓二錢丁香研而為末,配柿蒂湯送服一錢,如此,治她飲食不下。”竺衣仔細聆聽,他又嘀咕,“抓出老夫子中原取來的鬼督郵為她殺百精蠱毒,好祛風化濕……”
左柸看竺衣好似感興趣,為她換過額上的濕帕,溫聲道:“覺得有趣,等你好起來跟著叔父學。”
竺衣咳嗽兩聲,一張小臉燒得通紅,悶聲說:“我西離育蠱小能手豈能輸了他中醫。”
墳山聽言,轉頭咋呼,“怎的?現如今老夫可正是在用你看不入眼的中藥材為你祛病痛,你還嫌棄?”
竺衣一哼,啞著嗓子駁他,“你方才說什麼‘鬼督郵’‘殺百精蠱毒’我可都聽著了。那不是專門跟我的藥蠱對著幹嗎?我說您先前為何對藥蠱如此執著,原來是要借去研究與之相克的藥材去了。”
墳山知曉她這是玩笑話,故意裝作計較的小氣模樣,“有本事你現在就喝你的蠱藥去……”
“叔父!”左柸打斷他,“她還在病中,您勿與她相爭,煩請盡力治她。”
墳山賊眉鼠眼看了看兩個年輕人,笑得一臉了然。
他覺得,左邀那老匹夫是該為獨子不娶之事放寬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