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鷓鴣天 第六章 我懷疑你在駕車(1 / 3)

空之下,原本各處其位、與透明絲線一起圍住客棧樓的諸多匿蹤符籙,在被儒生的紅玉閑章蓄力一擊之下,統統被震離原位,顯出符紙本形,開始自燃。

數百符紙從空中飄飄灑灑掉落,煞是好看。

年輕人顧客,最開始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圍殺他的諸多武夫、馭劍士、方士,從始至終,能夠讓他產生忌憚的,隻有始終未出手的目盲儒生、丫鬟籃中的飛劍,和真正阻撓他離去的“無形絲線”與匿蹤符陣。

所以,必須受傷又不能受過多傷,借力震破符陣、在所有人放鬆警惕時候以咫尺符瞬間出現在操縱絲線的少女身後。

一擊必殺,

飄然離去。

漫的符紙,像初夏月夜裏的鵝毛大雪。場中的諸人,麵麵相覷。

幾枚未燃盡的雪片掉落在丫鬟肩頭,丫鬟麵白似雪。

遠處的屋頂上,傳來陣陣急促的夜梟鳴叫聲,由遠而近。且有變幻不定的鼓聲,從城中各個高大的信樓傳來。

是臨淄城的夜靖安司。

靖安司與城戍衛,上下兩個互不幹涉的部門,分管山上與民間事。靖安司又分日靖安司與夜靖安司,輪流值守,平日隱藏流轉城中,一旦發現山上修士鬧事,一發而全動,無論鬧事各方孰對孰錯迅速鎮壓,不讓山上紛爭過多打擾到民間生活。

城中有高大信樓,可以俯瞰監察全城,由城戍衛與靖安司山上山下兩個部門共同派人值守。城中發現事端,日間揮旗,夜間擊鼓,自有一套內部流通的旗語、鼓語傳訊。一處信樓擊鼓,樓樓傳遞,事發位置、人數、危險程度等轉瞬全城皆知,再決定就近調動多少靖安郎到場。

每個靖安郎都是修士,隨身攜一隻夜梟笛,打開笛子機括後快速飛身接近時,會有陣陣夜梟鳴叫發出,可以隨時告知同伴自身位置,防止落單被突然偷襲,四麵八方靖安郎集群而至時,又有極大的震懾作用。

用靖安司創辦人何大先生的法,民眾的命是命,我靖安郎的命也是命,有緊要事時,城難當頭,人人赴死不足惜;無緊要事時,不逞孤勇,能活一人活一人。

此外,每名夜梟郎還官配一枚銀魚袋、一隻銀杆禁氣臂弩。銀魚袋是規格更一些的芥子物,除了正常一個袋內空間,還可以用獨有法門開啟一個包裹大的空間,放諸多擒拿製敵工具。

禁氣臂弩,形製類似卷簾人的執弩手的連弩,但配合的短箭是特製的銀杆禁氣箭。一旦被射中,會短暫鎖住來去自如的山上修士的氣脈,一身修為不再。符箭的製作方法,一向被官家密不外傳。

百年辛苦山上人,一朝跌落歸凡塵。

麵對尋常事端,靖安郎們從不逞個人之勇,發現不對必先鳴笛呼喚就近隊友,務必人數足夠才肯發起攻擊,一旦黏上一個,往往就會惹來一群。呼哨聲起,夜梟急鳴,黑衣銀箭。城中居民往往以屋外夜梟鳴笛嚇唬止兒夜啼,皇皇,地皇皇,城城有群夜梟郎。

如果久持不下,就傳信信樓擊鼓傳訊,全城圍剿。才是靖安郎真正令修士談之色變的地方。

若這還不足以製敵,信樓與城頭,均設有軍用架子弩,一人可操縱,配規格更高的破魔槍。

不僅是臨淄城如此,是大盧國三十二郡皆如此。或者,是歸棧洲十幾國,均如此,各國必然都會有類似靖安郎的部門或職位,去約束個人戰力卓絕、難以管束的山上修士。

這還隻是城中的日常靖安。若真有修士自忖修為通,想要挑戰朝廷權威,城外還有標配軍用升級版破魔弩、由兵家修士統領可演化軍陣的駐軍。

而這些製約山上修士的諸多流俗手段,都是來自前朝長安國。那個相傳皇族均為凡人、卻以一國之力打下原本二百餘國的歸棧洲大半疆域、萬國來朝的強盛長安國。長安立國後,從此國境內人城聚集處再無大妖,山上修士起爭端不敢入城、宗門受轄於朝廷,修士禦劍不可穿城,不可越國境。

在此之前的歸棧洲,山上修士隨意侵襲國大城,朝堂無力製約打得過就打、打不過搶了就跑的流動“山上寇”,野修之間爭搶材地寶、廝殺不顧凡俗傷亡,一些國成為強大山上宗門的山下附庸。

仙如地痞,俠如流氓,頻頻亂象,不忍直視。

一位耄耋大儒,原本曾對這變革極速的世道抱著極大希望。臨終前則高呼:仙方普世,怎麼能是這樣?怎麼能是這樣?

以凡人之軀建國的李氏長安國主,一改亂局,定都建安城。製定了極多針對修士的手段並融入行伍、市井之中,使山上山下習以為常。曾令初入江湖的毛頭兒們極其神往的一劍壓三軍、一人拒一城的景象,很難再現。

兒人人慕俠氣,向往一人拒一城的風流事。沒人想過黑雲壓城時,城內的惶惶奔走人。

長安之後再無江湖,長安之後方有江湖。

這使得長安王朝極其得民心。即使已經斷國祚數千餘年,曾經打下的全境分裂成大大十餘個國,依然有些固執老人懷念那個凡人揚眉吐氣、蕩氣回腸的年代,以長安舊民自居。而各國掌權者,對此並不禁止。

在這種情況下,卷簾人還能在夜間宵禁後無聲無息潛過來三十餘人,且在夜靖安郎遊蕩、信樓林立的的臨淄城,悄悄布陣“藏起來”整個六層樓,使的打鬥聲貌都局限在這塊玲瓏地裏,不得出。讓財大氣粗的顧客無法連用咫尺符遠遁。

難度可見一斑。

北境六國內,唯有卷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