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娜塔莉本來溫柔可親的麵容此刻崩得寒冷如霜,可麵對著下麵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還是顯得鎮不住場麵,但下麵竟無一人動作失格,在聽到“解散”二字之後才各自散去。
坎雷爾坐在馬車棚上,下麵部隊的歡鬧已經開始,軍紀之下的沉寂一去不返。
疲勞的士兵們圍繞著篝火,舉著酒杯,伴著不遠處坐在石頭上的同僚的樂器,跳起了舞,哈哈歡笑的聲音在黑色的夜中傳出去很遠。
有些不習慣這樣歡鬧的場景,坎雷爾轉移視線,滿眼橘黃的火光立馬變成了無窮無盡的黑暗。
遙望不遠處黑壓壓的難民營,上千人聚集的營地,竟無一燈火,死寂一般的帳篷群仿佛是一塊塊墓碑。
“怎麼了?”
坎雷爾的頭忽然被一隻不大卻格外溫暖的手摸了摸,輕柔的聲音也如佳釀一般醉人心田。
原來在不經意間,副官娜塔莉已經爬上馬車的頂棚,坐在了坎雷爾的旁邊。
坎雷爾心中確實有很多的為什麼。
為什麼這群軍人,僅僅在兩前見過了那麼殘酷的屠殺,一旁便是流離失所的難民,此刻卻還能玩得如此歡暢淋漓。
為什麼她娜塔莉作為一個副官,卻要幫那個不中用的聯隊長治理軍隊。
麵前的現狀讓他覺得很奇怪,但他什麼都不想問,隻是想安靜地坐著,他的胸口還是堵的難受,他的心頭,還是縈繞著鎮死去的人們。
坎雷爾沒有接下話頭,兩人就這樣坐在馬車棚上,看著下麵士兵的歡鬧。
娜塔莎也沒再什麼,隻是不時地喝下一口難得的精釀酒,在有士兵路過時伸手遞出木製的酒杯添酒。
不知不覺中,娜塔莎好看的臉頰有些發紅,也有些關不住話匣子了。
“啊,你不要在意那個傻子格蘭特的,他那時候還沒睡醒呢。”
在順口出了一個坎雷爾陌生無比的名字後,娜塔莉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介紹道。
“哦,對了,你應該還不知道,介紹一下,我們這個聯隊的聯隊長,就是不久前你在馬車見過的那個酒鬼,格蘭特?威爾遜,我是他的副官,叫我娜塔莉就好。”
那個已經有些喝醉了的副官似乎隨意地念叨著。
“哼,弱者就應該為強者去死,是什麼狗屁邏輯,按他這麼,那強者不也是躲在他人背後的懦夫嗎,況且要真是這樣強者都躲在最後,人類早就滅絕了。”
美酒已經讓娜塔莉的腦子有些暈乎乎的了,她放下酒杯,望了望漆黑的空,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繼續道。
“不過他的話中有一點我還是比較認同的,強者應當是能正視一切的人,但可不僅如此,他們應該也是能包容一切的人,包容躲在他們身後的弱者,能從周身全是不利的環境中殺出一條血路的英雄,不過其實我並不覺得人類中分所謂的強者與弱者……”
好像是被自己複雜的邏輯繞暈了,娜塔莉頓了一下,用力搓了搓自己滾燙的臉頰。
“因為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不會犯錯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重點是如何麵對在這樣的自己,在這樣的世界上活著,留下自己的足跡。”
諾拉的話語如閃電一般穿過坎雷爾的腦中,“在逆境之中給予我們勇氣的,不正是溫馨的回憶嗎”。
坎雷爾望向被火光染黃的士兵們,是啊,這些此時此刻歡笑的士兵,不正是在多年之後那些退役的老兵口中泛黃的戰場傳中的主角嗎?不正是在努力留下活過的印記,留下可以為之奮戰的理由嗎?
他想起了最後離開鎮,他被拖走的時候,諾拉嘴角若有若無的笑容。
是這樣啊,這就是你選擇麵對世界的方式嗎?真是狡猾啊,就這樣把自己強行壓在我身上……那麼,我的路又在哪呢……
坎雷爾拿出那串掛墜,這是他除了衝洗的時候第一次如此勇敢地正視著這串掛墜,眼中的迷茫,卻不減反增……
而一旁的娜塔莉,已然悄悄離開,躍進了歡笑的人群之中,如領家姐姐一般的娜塔莉此時竟毫無違和地躋身於了重多士兵之間。
她清脆的笑聲,如晚會的主角一般穿插在嘈雜的歌舞聲中,眾人之間的篝火燃燒迸出點點火星,在歡聲笑語之中,飛向深藍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