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六)(1 / 2)

一群群山峰壁立連綿不絕,山中草木蔥鬱,五色鮮花爛漫。群山中一深穀下的清潭上正浮著一名男子,像是沉睡般地在那泉上緊閉雙目,一動不動。潭外的一株青鬆上站著一位白衣飄飄的少女,如潑墨一般的發絲在風中打著轉。此刻她正凝目看著半刻前於水中浮起來的男子。

那人在水裏突然嗆了一口,像是終於醒轉了過來,撲騰了幾下抓住潭邊的一根樹藤爬了上來。坐在潭邊又嘔了好幾口水。辛梓翎輕輕自青鬆樹上飛躍而下,徐徐行至那男子跟前也沒被他發現。男子背上正浸出紅色的血跡順著後背的濕衣服慢慢暈開。

她蹲下來偏著頭看著來人,眼中蘊著眼淚。一直覺著不會有人來找她,更不會有人來救她。來到此處後發現這裏倒確然是個仙山福地,也許冥冥中便注定她要經曆此番,她想通後倒是決定好好在此處潛心修練。但終歸有牽掛,她日日都會來此處看一看,她曉得異界的這處凡世與她所在的神域時間上會有所不同,她那處的半日這裏便已過了十數年。年複一年的等待,轉眼已過去二十多年了,居然會在這個地方見到廉易,她真是想不到。

嗆了水後頭腦逐漸清醒的廉易感覺也靈敏起來,背上又裂開的傷口痛得他呲牙咧嘴。等他過了那一陣痛,才發現麵前站了一個人,驚得他一抬頭,迎上了辛梓翎那雙蓄滿淚水的眸子。他一下子激動起來,忘記了背上的傷,一把抓住辛梓翎的手,結果背上一吃痛,痛得人一哆嗦又咬緊牙彎下腰去。

辛梓翎伸手將他挽起來,用手握著他的雙臂,任由眼淚不停地湧出,吸了吸鼻子,問道:“你怎麼掉下來的?是不是戴發?”

廉易嘴角抽了抽,正想編個煽情的故事就被揭穿了。本來他是要,為了償還她的恩情,他以死相報的來著,結果因為後背太痛,麵上還未蓄出表情便被她硬生生截斷了。此時隻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他要斬草除根。”

“你為什麼沒走?”她又問道。

看到她關切的目光,廉易歎了一口氣,麵上終於正經了些,正色回她道:“因為,我覺著你是我重要的人,一時便沒有離去。”看到她一愣忙補充道:“就像我娘一樣。”

聽到這種話,惹得辛梓翎終於破涕為笑:“我哪有那麼大年紀,當不起你叫這一聲‘娘’。”

正話間,潭水一陣湧動,自水底傳來些動靜。二個人心裏一驚,為了此事戴發不至如此吧,追到凡世來殺他們?

辛梓翎袖中拿出一柄短劍:“你靠後些,剛過來的人都會有點不清醒。先下手為強,這一次就當為民除害了。”

“我覺著我們還是溜了好些”廉易有些猶豫,想起戴發的狠辣心裏就有些發怵:“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他不會自己來的,即便是來殺我們也隻可能是派人前來。”辛梓翎緊盯著水麵不敢放鬆片刻。

那水底真的浮起了一個人,卻不似他二人這般上來還要暈厥個一時片刻的,那個直直的從水中升騰而起,水花自他身上撒落下來,濺得四處都是。地上的兩人伸手在眉眼處遮了遮,看著那騰入半空之人。

廉易帶著哭腔道:“看吧,我就溜吧……話他這麼曆害幹嘛不直接過來,還要從這水中嗆過來?”

“因為直接過來便不是這一處了,”辛梓翎緊了緊手中的短劍表情嚴峻。突然,她雙目圓睜,不太確定地看著半空中人:“他居然知曉……他……我……”辛梓翎看著半空中低頭注視著她的那人,著一身蔚藍色的便裝,衣飾上用赤金繡了些點綴,腰間綴著一枚鑲著鳳翎的白玉,頭上扣了一枚金扣子,黑發自金扣中垂下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一層紅光,與空中清風恣意糾纏。俊郞的臉龐因逆著光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快些,那人原是在空中發暈了。”廉易搖了搖辛梓翎握住他的手臂。

赤騫熙微蹙著眉,此時地上的兩人麵對麵跪著,兩隻手臂交握在一起。在他看來這畫麵確實有些曖昧。他緩緩自空中落下,未有言語輕輕步向跪坐在地上的二人。

廉易臉色有些發白,不要他現在的狀況不好,就是他好的時候也打不過幾個人。可此時,在他眼中辛梓翎儼然已經嚇傻了,想想當日在玉玲嶺的情景再看看眼前,看來此人不是一般的曆害。他倒抽了一口氣,想不到他區區六萬歲便要交待在這裏了,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心中一橫站起身來架到二人之間,頭也不回地道:“愣什麼,你快點走,我擋他片刻!”他覺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英勇過,這麼豪氣萬丈地死去,好歹留下的也是句佳話。不過不知道自己到底擋不擋得到片刻。

赤騫熙斜瞄了一眼低他一個頭,一身兒狼狽的廉易,用手輕輕一揮,廉易便帶著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滾落到了泉水的另一邊。他再走了二步,將還跪坐在地上的辛梓翎拉了起來,看著她一張臉上的淚痕輕輕地抬手擦了一下:“對不起,我來得有些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