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來,隻是悲歎自己苦戀無果;在那頭領聽來,是這子沒骨氣,臨終對主子大表忠心,身故後能贏得個為主而死的美名,對這般“臨時抱佛腳”之舉大感不屑。而在多鐸聽來,卻是兩層含義兼而有之,心煩意亂,暗道:“我僅欲同沈世韻井水不犯河水,這妖女在一邊添什麼亂?如此壞我聲名,對她有什麼好處?須知猜忌最易流傳,今日隻消有一人稍起疑心,於我往後行事也是大不利。再要是任由他們殺了她,我又如何再追回圖紙?”
那頭領見他乍然現身阻止,對楚夢琳的話更是信了八分,極力規勸道:“王爺,這刺客圖謀不軌,萬萬留不得……”但他在宮中所待時日不短,自是清楚所知愈廣,定會招致殺身之禍。不該自己知道的,即使無意中聽到也得裝傻,這暗示又不可過於顯山露水,須得大花一番心思。
楚夢琳躺在地上,目光仍是濃縮成唯一的焦距,張大了雙眼,想將她一生中這最重要之人看得更清晰些,如能在最後一刻,將他永久印在記憶中,則死亦無憾。可他才一走近,心裏便是陣陣發酸,一層水霧氤氳入眼,僅見得他清俊的身影在朦朧中搖搖曳曳。
多鐸一把提起她衣領,毫不留情的將她從地上拽起,喝道:“是誰指使你來陷害我?!”楚夢琳哽咽道:“你……嗚嗚……我……”費力的嚅動嘴唇,無奈喉嚨幹澀發緊,一句完整的話也不出來。多鐸暗中著急,擔心侍衛中有人心細如發,看出些許端倪,忙又撂下話道:“不是麼?很好,我就帶你到王府中,大刑伺候,且看你的骨頭究竟有多硬!”
楚夢琳正想著他往昔的甜言蜜語,倏忽與眼前絕情冷語形成鮮明對比,鋪蓋地的悲傷漫上,再加之失血過多,內傷外創交雜,瞬間失去了知覺。多鐸不向眾侍衛交待,半拖半扯的拉著她就走。
楚夢琳四肢有如灌滿了棉花,多鐸幾似半扛著她,感到軟綿綿的嬌軀緊貼在背上,更有微微散發的少女體香,心下依舊微有動容。顛簸間看到她裸露出的臂上條條紅腫的鞭痕,大多雖已結痂留疤,仍可想見當初受刑之慘。他對楚夢琳也算不得全然虛情假意,念及同她在一起笑笑的愉悅時光,忍不住又生起些許憐愛。將她帶回王府,扶著她身子靠在榻上靜臥,點過幾處止血穴道,握住她手掌,渡以內力。才覺她神識恢複些許,就忙甩開她手,好似對何邪祟之物退避三舍一般。遂在房中踱步沉思:“我要騙她心甘情願交出圖紙,還得從正麵入手。但她醒後定會先追問前事,卻怎生回應的好?實是麻煩,幾句話都不得安寧。”
楚夢琳眼皮似有千斤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張開雙眼,迷迷糊糊的打量四周,心裏隻想:“我定是死了。可這裏又是哪兒?”渾覺全身都在隱隱發痛,沒一處完好,呻吟一聲,過得好一陣才記起詳細經過,那一幕幕在眼前浮過,如此真實,卻又如此迷蒙,真如做了場大夢。又看到多鐸站在窗前,正背對著自己,觀來憂心忡忡,似有何事委決不下。忽地一驚:“我怎能用原聲話?這副樣子,醜也醜死人了,可千萬別給他知覺!死了也要讓他記著我從前漂漂亮亮的樣子。”雙手在床邊用力一撐,翻身下地,走到一邊圓凳上坐下,蹺起二郎腿,粗聲粗氣的道:“你府裏有哪些刑具,盡管拿出來對付我。實在不行,就將我交給沈世韻處置,隨你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