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一招以失敗收場,我隻好等第二日的傍晚再次去跑一趟,拿在手裏的依舊是寧心茶。
我自知自己烹飪、煮茶的本事都不過爾爾,與那蓮昭媛和嫻貴嬪根本無法相比,遂也無法在茶上頭下功夫,隻好在茶壺上下功夫。這一晚我是有些信心的,按著位分,應是傳召了榮小媛,至少比李婉儀要好對付一些。
然而等到王德將我迎進了內院,他方有些訕訕地與我道:“昨晚上娘娘交代的差事,老奴沒辦好……”
我擺一擺手道:“總管公公已經盡力了,本宮很感激。”
然而王德的臉色卻更加尷尬了些,繼續道:“今兒還是李婉儀娘娘侍寢呢……”
我眉心突突地一跳,不由道:“連著兩日都幸了她?先前也隻有蓮昭媛連著傳召了兩日,徐氏是什麼出身,她又何德何能……”
然下一瞬我就聞見了隱隱約約清脆泠泠的聲色,似乎是“醉漁唱晚”的曲調,很是舒緩悠揚。我麵上又變了兩變,王德覷著我的麵色,小心翼翼地道:“李婉儀擅七弦琴。皇上這幾日操勞苦悶,所以就……”
我越加豎著耳朵,細細地去聽那琴聲。從李婉儀手中流淌而出的音色宛若塘中碧蓮,鬱鬱青青,又似起於青萍之末的微風,清新醉人。我站在殿外恍恍惚惚地聽完一曲,隻覺世間所謂美妙的旋律都因此而變得庸俗尋常無比,隻有昆山玉碎、香蘭泣露才能與之相比擬。
在我的印象中,文妧撫琴已經很是出色,而若和李氏相較,卻是遠遠不如了。
即使再厭惡,我也無法否認李氏琴藝的高華。我今日無論帶來了再好的東西,也是不可能送進去了,皇上既然喜歡上了她的琴聲,旁人送來的東西隻能被當做驚擾興致的敗筆。
王德和小安子等人雖認為我不可能就此失勢,李氏也不會在短短時間內就壓過我,遂還是偏幫與我的;可就連他們也不敢主動應承了我將我的東西送進去。
我沉沉地問王德道:“本宮與李氏是同一批的秀女,三年相處,以往並不曾覺著她擅長七弦琴……她不是善於歌舞麼?那舞跳得又不如佳貴人,怎麼就突地學會了琴……”
王德隻是躬身道:“老奴也不知道呀。平日裏沒聽說的,誰知今兒就突地為聖上獻琴曲,還如此出眾……”
我聽了,心裏有些明白,卻是越加氣悶了,隻擺手道:“多謝總管公公肯幫本宮。隻是今兒……就罷了吧。本宮要回去了。”
我麵色沉得極難堪,扶了輦要回宮去。這時候小安子又上前來了,在我的車轎前小聲地道:“奴才有句話想說與娘娘……李婉儀娘娘是個圓滑且會說話的,在皇上麵前很是溫柔可人、百依百順呢……”
我麵露感激之色,點頭道:“多謝你的提醒。”
還好我素日裏做了許多應該做的事情,到了這頭上,小安子也願意賣我一個人情。
我回汀蘭小築之後,將桌上的一碗茶盞掃在了地上,宮女們都跪了一地。迎蓉惶恐地上來勸,我猶自大怒,道:
“好,很好。皇後身在京城,卻能把手伸到奉天城裏來!”
李婉儀深藏不露,原來就是為了等待這樣的機會。等待我一時出了紕漏被皇上冷落,便借機扶搖直上!
那樣的琴藝至少是十年的苦工,不想我竟未曾發覺,這後宮之中可真乃藏龍臥虎!難怪她家世平平卻能入得皇後的眼。皇後失勢後不曾隨著到行宮來,我以為一個小小的婉儀翻不起浪,也就不曾對她上心,不曾想還是被鑽了空子……
而小安子提醒我那一句,其實他的話沒有說完。他的意思是,李婉儀在皇上麵前百依百順、說話溫軟柔和,而我這一回惹惱了皇上,正是因著隨皇上出宮時說錯了話……
小安子告訴了我兩個事兒,一是皇後那邊已經猜到我為何受冷落,雖然不清楚內情,但清楚是因口舌上的錯處;二是李婉儀抓住了這一點來對付我,她的順從與我的忤逆……莫說如此,恐怕她還在夏侯明麵前給我上了眼藥,指責我的錯處……小安子因畏懼李婉儀,遂不敢說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