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1 / 3)

啟祥宮裏彌漫著一點淡淡的藥香,年輕的小太醫從更年輕的宮人手中接過熬好的藥,遞給王容與,“幸好師傅走前,準備了一本醫書給我,上麵寫著許多娘娘可能會犯的病,以及診療判斷,不然我還真要素手無策。”

小太醫叫楊柳,是許杜仲的徒弟。

“所以啊,這人千萬別裝病,裝著裝著就成真了。”王容與還有心情玩笑,她一直等到所有事情都妥當,甚至陛下都搬到豹房去了,她才請的太醫,當時並沒有指明,但是來的就是這個小太醫,說是師傅說了,娘娘的病別人吃不消,亂治不好,非得他來才行。

接連的寢食難安,鬱積吐血,加持續的低燒,已經把王容與的身體掏空,她棉軟軟躺下便是許久都不曾起來。

隻是這宮裏會憂心她身體的人已經不在了,王容與甚至能想到,有人把她病了報給他,他也隻皺眉說一句,病就病吧,許是哪天她自己就好了。

畢竟狼來了的故事,誰都知道,她騙人在先,也怨不得他不信她。

兩宮處有榮昌替她盡孝,宮務,由宜妃,蘭妃替她管著,郭妃和鄭妃都去豹房伺候陛下,如今固寵比較重要,並沒有想要來搶奪宮權。

就是要搶奪,她也不怕,誰要就要去吧,她落個清淨。

身邊沒有一個熟麵孔,她是有些無人說話的落寞,但也慶幸,若是她們現在都在這,必定都是因為她緊張,而這種緊張必定讓那個她不能安心休息。

她對許多事和人都沒有那麼大的執著,但是對親近人卻個個都是放在心裏的,勉力裝作自己好,對養身體來說也是負擔。

陛下搬到豹房去住,這簡直是挑戰朝臣敏感的神經,就是李太後在後麵也坐不住了,她叫來王容與,王容與形容憔悴,“你這又是怎麼了?”

王容與苦笑。“就是我願意去說,陛下現在也不願意見我,更何況聽我的勸了。”

“那就任由陛下胡來嗎?”太後說。

“陛下心裏有數的。”王容與說。

“陛下有什麼數?”李太後說,“他有數就不會搬去豹房,這後宮這麼多地方,還住不下他。”

王容與隻安靜聽著,再不說話,李太後也不能怎麼樣,王容與回了啟祥宮,之後托病,也減少了去慈安宮的頻率。

從她進宮來,兩宮請安她可以說是全勤,隻每天多做一點,就可以立於輿論的不敗之地,這是她向來的打算。

現在也覺得放鬆一點沒關係了,畢竟她是真身體不好,拖著這形容憔悴的身子去兩宮,那就是要陷太後們與不義了。

這宮裏她最要討好的人現在不屑與她討好,王容與心空之餘,頗有點愛誰誰的意思。她本就不是一個勤勉的性子。

徹底放鬆下來,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活著。

其實想想,她身為皇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什麼事都可以交給底下人去辦,也沒什麼事能煩到她麵前來,多好享受啊。

自己從前還是沒有抓到享受的精髓,東想西想,讓自己活的不痛快。以後就好好享受,隻問朝夕,不管以後。

隻是榮昌被日子真催成大姑娘的樣子,王容與看著有些心疼。但是隻要她沒和陛下站在一塊,她如何寬慰女兒,母後和父皇無事,她都不會信的。繼承父親母親的聰明機敏,榮昌可不是一個好糊弄的。

隻是王容與平和的心態還是多少有一點積極影響,榮昌每日見她,見她還能精神好的養病,總不會在被窩裏再偷偷的哭。

而且,也不會再在王容與麵前說起父皇的話,王容與有時問起,榮昌帶出來,她覺得母後身體不好,父皇還隻和那些妃嬪們花天酒地,不來看望母後,他再也不是他的好父皇了。

王容與先笑,笑後還是和榮昌說,“我和你父皇間出了些問題,但這並不嚴重,夫妻,就是嘴巴和牙齒,唇齒相依,是最親密的關係,但又免不了磕磕絆絆。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吃飯,不小心牙齒咬了嘴唇,痛的你不開心,可是不開心歸不開心,難道你要因為牙齒傷了你一次,你就把它全打掉。”

“可是父皇小氣。”榮昌說,“父皇可以讓著母後嘛,這麼一生氣就不理人,多傷心啊。”

王容與笑著看她,“你這樣為母後著想,母後很高興。但是你不站在父皇那邊想一想,是不是對疼愛你的父皇,又不公平呢?”

“母後不想你因為我和陛下的關係,而影響你和陛下的關係。”王容與說。

“可是母後病著,卻無人來看,父皇在豹房,指不定過的多開心呢。”榮昌說。

“你親眼見著你父皇開心了?”王容與說,“就是他外表看著是開心的,你以為他內心又是真開心了?”

“母後,為什麼你還向著父皇。”榮昌不解。

“我不是向著他。”王容與笑說,“隻是這次,母後錯在先,所以你父皇做什麼,都是母後該得的。”

“母後也會做錯事嗎?”榮昌問。

“母後當然會犯錯。”王容與說,“人對自己犯的錯,要有承受的勇氣,犯錯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朱翊鈞在豹房每天都是喝到爛醉,身邊的妃嬪很多,他有時候會弄不清楚他昨夜睡的是誰,偶爾的清醒會讓他覺得遍體生寒,嘲諷的想到,現在這樣的亂來,王容與更加不會再來應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