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縣城西五裏,官道旁邊的一個市鎮邊上。
一群人圍著一個青衫說書先生,正聽得入神:
“……那西賊一百八十騎,如下山猛虎直撲楊家將……
……吳長風一把鬼頭大刀鬼神辟易,殺敵無算,生生擋住了鷹愁峽的通道……
……這姓喬的乃是一名河洛農人,臨危不懼,直趨楊將軍馬前,如此這般說了一遍……”
王磊騎著一頭毛驢,走到了這群人身後,側耳傾聽幾句,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說書的也太誇張了,一百八十騎,估計一品堂得傾巢出動了。
不過,這大致情節還是一絲不差的。
如此詳細的情節,不是當事人又如何得知。
這事情才過了三五日,想不到竟然已經傳遍關中了麼?
楊家將不會如此張揚,那便肯定是丐幫的手段了。
長自家誌氣滅他人威風的事情,天下第一大幫自然是樂得宣揚的。
不說王磊在那裏腹誹,他這一聲輕笑,早惹怒了旁邊一個少年郎。
“呔!你這過路的好不曉事,我漢家兒郎殺賊,如何能嗤笑!?可是有所不滿?”
王磊聞聲扭頭一看,路邊一輛馬車上盤腿坐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正指著自己叱責。
他不願生事,連忙拱手道:“非也非也,我並非嗤笑漢家兒郎,乃是笑這西賊不自量力而已。”
少年聽了放哼了一聲,揮揮手繼續側耳去聽那說書的聲音。
王磊抬眼看去,眼前正好是三岔路,便拱手又向那人道:“小哥請了,在下過路至此,見有三岔路口,不敢請問橋村如何走?”
那年輕人聽了他的話,陡然抬頭問道:“你到橋村何事?”
王磊道:“我從洛陽來,尋訪衛州呂姓後人,有家信傳來。”
那少年一聽這話,登時便跳了起來:
“我聽你口音須是洛陽人,你可別騙我,因我正是呂姓後人也!”
與此同時,那馬車後也站起了四個彪形大漢,顯然是保鏢之類的人物。
王磊見了不由大喜,追問道:“不敢問小郎君名諱?”
少年看了看身旁眾人,也不怕王磊誆他,當下道:“吾呂姓遷至藍田已經三代,我乃呂大臨也!”
哈哈!王磊這下不由得心裏樂開了花!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沒錯,王磊此行藍田就是衝著這呂家而來!
這呂家可著實不簡單,其祖籍衛州,乃是後世的衛輝,據說這裏乃是西周薑太公封地,後人便以呂為姓,延綿不絕。
而這藍田呂家則是從呂大臨祖父呂通時因任官遷至此處,後興旺發達。
呂大臨父生六子,五子登科,可惜一子早夭。
如今在世,年長的呂大忠40歲出頭,正任定國軍軍事判官。
呂大防36歲,正在朝中權鹽鐵判官,乃是日後的宰相,有名的舊黨首領。
呂大鈞34歲,正在延州監折博務,和呂大防一樣也是財政官員。
而麵前這位呂大臨雖一生官職未顯,卻是幾兄弟中學術造詣最高的,兼學關學和洛學,後治金石,被譽為華夏考古學鼻祖。
呂氏六子,以此四子聞名於世,史稱呂氏四賢。
呂大臨下麵還有一個弟弟呂大觀,此時年方19歲,也是機靈得不得了。
這樣一門英傑,在北宋也隻有三蘇可以相提並論了。
呂家上下與關學宗師張載張子厚都是師友之情,兼師洛學之二程,無論在政治上、經濟上還是學術上都在北宋占有重要地位。
雖不似歐陽修、範仲淹和王安石那樣光耀千古,卻也是名副其實的當世中流。
王磊的記憶中,《榮歸》世界的李國凱乃是香江豪商,頗通文史,以古鑒今,所以王磊在從潼關西行之前,便梳理了自己的計劃,分析了利弊,決定將自己的破局之路放在呂家身上。
王磊心中的念頭也就是一轉,連忙對著呂大臨一揖到地:
“見過呂家小郎君,千裏西來,在下幸不辱命。”
呂家是書香世家,見王磊彬彬有禮,呂大臨連忙還禮道:
“既然如此,還請先生隨我到寒舍見過家父。”
說罷也不聽書了,直接帶著王磊上了馬車,往東北岔路迤邐而去。
卻說這市鎮所在之處,背靠簸箕掌,麵朝白鹿原,東去藍田縣5裏,正是日後藍田呂氏家廟所在。
而這橋村則還在東北山嶺之中,王磊坐著呂家的馬車足足走了一頓飯的光景,方才到了橋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