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後一的下午發現了問題。
那口崖壁下的水塘,就是問題的見證。水塘在台地的邊沿,起初不過是截取泉流的一段挖開挖深。泉流注入這個水坑,波紋蕩漾,然後又從另一端缺口中叮咚流出。鳥鶚後來領悟到儲水的意義,就叫昆吾再挖深挖寬,挖成了一口跟圓桌麵一般大,深可過膝的水塘子。部落的家門口就有了一口便於滅火、洗滌和飲用的水塘。
現在封子整靜靜地坐在那裏發呆。
按一般的常理,他本可以坐在燧人氏的駐地上相思,也可以窩在自己的巢穴裏悲傷。但是他哪裏都不去,他就那樣固執地呆在塘邊,一個石子一個石子地讓水麵蕩起細微的漣漪。有幾次鳥鶚走過去摸摸他腦殼,試圖讓他的屁股離開那冰冷的石頭。但是沒有成功。素來強硬的酋長第一次萌生出母親溫柔的一麵。封子守候著水塘,鳥鶚就憂鬱地守在封子身邊。
這時盤古山裏的風越吹越冷,裸露的肌膚都有刺割的感覺。秋末已盡,冰凍即將來臨。
問題很可能是出在佶好與封子相處的最後半,祁貙衣鬆這兩個家夥又脫不了幹係。
“你倆的眼睛沒看到嗎?”鳥鶚那站在高高洞穴口厲聲吼叫,“趕緊把火滅掉!煙火都嗆到巢穴裏來了!”
鳥鶚的叫聲炸響崖壁,嚇得這一對敏感的青年趕緊捧水滅火。部落裏很多人都目擊到這一莫名的過程。之後倆個人無事可為,就帶領夥伴們開挖出一個水坑。其實當時鳥鶚嗬斥的矛頭,並不是衝著封子和佶好,而是在針對祁貙衣鬆的旁敲側擊。
一般在孩子們縱火的時候,兩邊的酋長都會出來觀察動靜。那佶好的父親燧皇用巴掌搭著個涼棚,遠遠看著這邊一聲不吭。鳥鶚也立在洞口俯瞰和微笑。封子和佶好相擁相愛是彼此欣慰的原因。但是細心的鳥鶚,很快就察覺到一個“後果非常嚴重”的問題。
這就是禍根!
一個向來都不修邊幅的祁貙,卻在泉流的上遊裝模作樣地梳洗長發。發梢滴滴噠噠,那醜陋的耳孔被他滴水的長發所掩飾。但是他側著腦袋,用一雙嫉恨的目光像箭一樣銳利地射向他弟弟。最後他忍不住了,挺著下身的皮圍,一晃一晃攥緊拳頭慢慢地向封子與佶好逼近。
而另一個陰影就在最側邊一棵低矮的樹叉叉口。衣鬆一雙骨碌碌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瞄準著佶好。這雙眼睛黑少白多。當時的衣鬆流著口水抱緊一枝橫杆,下半身在一磨一擦。
“你倆的眼睛沒看到嗎?”鳥鶚的怒斥聲響徹台地,“你們趕緊把火滅掉!”
這一下驚醒了祁貙和衣鬆。麵對酋長的怒不可遏,兩人灰溜溜地都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趕緊將目光轉移到別處。
接下來的那個下午,很多人都看到封子和佶好率著眾多的蝦兵鱉將,在泉流當中刨出一大堆泥土與石子。生火與儲水,這就是他倆最後一相處的簡單經過。
燧人氏離去後的十半個月,盤古山部落又恢複了以往的作息態勢。有兩位婦女同誌臨盆,嬰兒的啼哭增添了山裏的生氣;藤蔓在包抄對麵的茅棚,還有鳥在棚頂做窩;饑腸轆轆的寒夜,山澗裏傳來陣陣虎嘯;冬雪融化之時,酋長又催促壯勇們出門漁獵;春轉眼即到,一大幫猴子在山腰樹冠上“嘰嘰”像風一樣掠過。
群眾都忘記了過去,隻有斯斯文文的封子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