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住了口。
我要去請三皇子了,我還能去請三皇子嗎?
我怎麼竟忘記了娘的話,我不是已經答應,再也不要去找三皇子了嗎?
見到我的猶豫,阿姆立時驚慌起來,“是……有什麼難處嗎?”
好不容易有了點希望,我又怎麼忍心讓她失望呢。我道:“沒有,不過三皇子可能在跟幾位大將議事,那便不能立時過來了。那樣的話,阿姆你可能要等上一會兒。”
阿姆眼中的緊張換成了微笑:“等一等,又算得什麼了。你放心吧,我會等在這裏的。”
“要是三皇子今天出不來呢?”軍中議事,常常是說到半夜的。
阿姆伸手指著不遠處的那一片帳篷:“我會在門口,係上一條紅色帶子。”說著頓了一頓:“明天,我還能在這裏留一天。後天一早,我便不能留在這裏了。在那之前,不管早晚,我都在等。”
一天兩夜的時間,我總是能讓三皇子出來的。
我向阿姆告別,卻又被阿姆喊住。
阿姆讓小女孩取出了一個黑布包袱,拿出一件淺藍色的東西,伸手一抖。
我的眼前為之一亮,是一件十分好看的披風。顏色雖然素淡,衣料卻是十分華貴的。就好像,從酈國買來的錦緞。
我還沒有反映過來,阿姆已經揚手,將披風披在了我的身上。
就算是娘給我的那套新衣,也不及這件披風好看。但這是一個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的阿姆的東西,我怎能輕易收下。
“阿姆,這披風……我不要。”
阿姆給我係上胸前的帶子,眼神溫和,充滿憐愛之色:“天已經很冷了,你一個……一個小孩子,要照顧好自己才行。”頓了一頓,阿姆低聲道:“自己照顧好自己。”
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阿姆在說什麼。
或許我很快就要離開爹娘,永遠回不到大迎了,阿姆讓我,自己照顧好自己。
“可這披風……這是你給……”我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但我知道,這是阿姆送給三皇子的。
阿姆及時攔住了我的話,眼中含著微笑:“是,可是他肯定見不到。何況這件做得小了,你看你穿,剛剛好。”
我低下頭一看,披風的下沿約到腳踝,似乎比軍中的披風稍微長了一些,但天寒時披著,也並不覺得累贅。
想到三皇子的個頭,穿這個披風,定然是嫌短了。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不知要怎麼跟阿姆道謝,卻看見阿姆怔怔地看著我,含笑的眼中露出一絲悲傷。
我跟阿姆揮了揮手,馬兒便一陣風似的往軍營方向奔了回去。
轉身的時候,我似乎聽到阿姆說,這麼多年不見,我都不知道他長得有多高了。
她是在說三皇子的,我知道,隻是我不知道,他們以前,還有怎樣的過往。
來的時候漫無目的,也並不著急,任由馬兒走著,這時候想要快些回去,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走出了很遠。
回頭看阿姆的身影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回歸頭來,前後左右都是一望無際的黃草地,深秋的風吹過帶著寒意,吹得地上的草簌簌作響,天色已經晚了,本來湛藍湛藍的天空鋪滿了金色的霞光,將天底下這成片如同海洋的草地,也染成了金黃的顏色。
眼中是這樣的輝煌燦爛,心裏卻是難以言述的感覺。
披風被秋風吹了起來,在身後翻飛,好像是我身上長了翅膀。
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我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在騎馬,我幾乎覺得,我是在飛翔。
我看著天,看著雁,看著看著,便出了神。
如果我也是一隻雁兒,那我會怎麼樣?
到了秋天,我應該跟著爹爹媽媽往南邊飛了,可是他們不要我了,我會怎麼樣?
我要一個人飛到南邊去嗎?聽說雁兒一個兒飛,一定是飛不動的。隻有成群結隊,才能長途飛行。
那麼,我一個人留在北方嗎?但雁兒在北方,是過不去冬天的。
可是,我還能應是跟在爹娘身後,跟著他們嗎?
“成雙的歡天喜地聲嘹亮
孤單的落在後麵跟不上……”
既然跟不上,我還是……不要跟了吧。與其跟不上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遠,還不如,自己一個人留在故鄉。
馬兒奔著奔著長嘶一聲,忽然向前疾衝,卻跟著便失蹄打蹶,我本能地按住馬鞍,縱身向前,穩穩落在了地上,所幸免得被摔出去。
我吃了一驚。
我的馬兒跟了我許多年,是軍中一等一的好馬,還從來沒有失蹄打蹶過,它還有一個極大的,便是跟我一樣,到了戰場之上,見了廝殺,跑起來更加會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