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詳的感覺瞬時遍布我全身,我輕巧下了駱駝,隱身在營帳之後,借著營帳的屏蔽,躲閃著左右移動觀察。
我本是滿心堅定的意念,到了娘的營帳這裏,便毫不猶豫地走進去找到燕鶯,然後告訴她皇上的聖旨,可是看到此情此境,我卻不敢現身,更不敢走進去了。
我隱約覺得,眼前的情景,跟那道聖旨有關,跟我有關——或者說,跟現在被人稱作“燕鶯”的我有關。
看著那些影影綽綽的守衛,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皇上宣布了聖旨,給三皇子與燕鶯許婚,這般重大的事情,連身處軍營最偏遠之處的那些營帳都得到了消息,娘的這所營帳,後軍的中心之處,又怎會不知道呢?而燕鶯跟娘在一起,又怎會不知道呢?既然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又何須我,連夜奔波前來尋找燕鶯呢?聖旨如果是要頒給燕鶯,又怎麼會不知道燕鶯跟著娘,又怎麼會走錯地方找到我呢?
除非……
脊背上似乎出了汗,繼而便變得滲涼。
大雪不知道何時已經停止,可是空中鉛雲低垂,處處皆是一片灰暗,讓我眼前越發迷茫。
我轉身便往一邊走去,盡量遠離這所戒備森嚴的營帳。匆匆走出一段之後,我壓低了雪帽的帽簷,將圍在頸中禦寒的皮毛領子拉起來遮住來了半邊臉,看見幾個巡邏的侍衛走過,上前拉著一個人說道:“兄弟剛從三皇子的軍營過來,準備見吳圩將軍,路過這裏看見須利夫人的營帳前守著這麼多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那侍衛打量了我一眼,說道:“什麼事情,我們也不知道。你從三皇子的營帳來,這邊的事情問這麼多幹什麼。”
看這人的神情,並不是不知道的樣子,而且我知道爹爹做事,向來都是事出有因的,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在娘的營帳前布置這麼多守衛。
眼看那侍衛又要走,我心中一急,想到一個辦法,低聲笑道:“我又有什麼不知道的,三皇子要跟須利燕鶯成婚,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我們那邊去。將軍夫人這裏的守衛,都是須利將軍安排下的。不過看起來你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也罷,說不定吳圩將軍那邊的人,反而比你知道得多呢。我還是去問他們罷。”
這些話,真不像是從我口中說出來的。以往的我,又怎會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更何況,是連自己也摸不著邊際的話呢?
或者,有些事情,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隻是,我察覺的晚了而已。
比如我,比如,我的命運。
那侍衛果然很是不服氣的樣子,哼了一聲道:“那又有什麼不知道的!這方圓幾裏的營帳裏,又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我們這些巡邏的!”
這侍衛的反應,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真的如同意料一般發生了,我卻不由得有些心驚。
若是在以前,不用很遠的以前,就是三天以前的我,可能還想不到用這種激將的方法,從別人口中探聽消息。以前的我,問了什麼話得不到回答,我是絕對不會再有勇氣去問第二遍的,我最可能做出的舉動就是,轉身便離去了。
可是不知不覺地,就是這短短的幾日之間,我遇到事情,居然不再像以前那樣處理地簡單直率了。或者說,我思考問題的方式,已經不似從前簡單了。
遇事能夠多想一步,這原是爹爹教我用在兵法上的,軍營中許多長者也曾經對我的直率,說過這樣的話,隻可惜在兵法的學習上我尚且是勉力照搬爹爹的訓條,把死記硬背當成了靈活機變的法寶,在生活上,我卻是未將這句話實踐過分毫。
隻是這樣的轉變,並不讓我覺得欣喜,更多的,是無奈。
“自然瞞不過,我若不是知道你們這些巡邏的大哥知道得多,也不會專門來問你們了。若是換了旁人,怎會有大哥你知道得清楚。”
我分明感到自己的話是在自相矛盾,方才我還信口言道,他們不說就去問吳圩將軍的手下,這件事情知道的人絕不在少數,頃刻之間,對麵的人已經成了最熟知消息之人了。
我暗自擔心自己的虛言被揭穿,卻看見那侍衛滿臉笑容地點頭道:“看不出小兄弟你倒很明白啊。”繼而壓低聲音,十分神秘地說道:“你從三皇子的營帳那邊來,不知道聽說沒有,將軍的女兒燕鶯姑娘前天上山玩耍,在山上遇到敵人了,還受了些傷。燕鶯姑娘此刻在山下的營帳休養,須利夫人十分著急,一定要親自去看看,將軍擔心夫人也遇到危險,故而派了重兵,保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