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需要得到這位新婚妻子絕對的忠誠承諾,方才一步步引她坦陳真相,本意是打算恩威並施,讓她明白自己該站在哪邊。
可這家夥投誠之堅決迅速,仿佛就算他什麼都不,她也心如明鏡,絕不會站錯隊。
“那次懸梁後,原本的歲十三已同過往光陰一道死去,”歲行雲仿佛看穿他疑慮,按住沁血的食指笑道,“重獲新生,自該活得不同。”
“蔡國女子若被休離,父族不會容留。如你執意討要休書,之後再從長計議吧,”李恪昭淡淡白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指了指鬥櫃,“有止血藥膏,自己取。”
“傷,不急的,”歲行雲顯然留心到他那短暫的猶豫,“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我?”
李恪昭未再強令她先上藥,敞亮直言:“有些事本該昨夜提前與你溝通,但突生變故,不得已去處理了些絕不能走漏風聲的急務,並非有意輕慢,還望見諒。”
歲行雲忙道:“公子言重了。”
李恪昭正要再開口,卻有一人冒冒失失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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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是個武袍青年,身形魁偉英武,卻違和地生了張絡腮胡都遮不住嫩氣的臉,叫人不好斷定他年歲。
他一副火燒房子的架勢,什麼都顧不得了:“公子,大事不妙!”
李恪昭冷冷甩出一記眼刀。
“飛星無狀,請公子息怒,”大胡子飛星咽了咽口水,“事情十萬火急,可否移步外間話?”
“無妨,吧,”李恪昭冷靜發問,“是王宮派出的‘驗喜欽使’提前來了?”
飛星瞥了歲行雲一眼,又看看李恪昭。
確認他並無回避歲行雲的意思,飛星才重重點頭:“沒料到會來得這麼早,已在前頭街口了。”
李恪昭處變不驚,隻對歲行雲道:“這就是我需你協助之事,晚些再向你解釋。待會兒無論誰問,都要昨夜我與你同在喜房內。倘若漏了口風,這府中所有人都性命堪憂。懂嗎?”
“懂。”歲行雲懊惱握拳。險些忘了還有“驗喜”這種烏糟爛俗!
出嫁前,族中嬸娘曾半遮半掩向她提點過此事。
所謂“驗喜”,就是洞房翌日由專人驗看喜帕上的新娘落紅,以此確認其婚前為“貞潔之軀”。
此風俗對女子極不友好,亦不公平,後世經曆幾次思潮變革後已將此糟粕舊俗徹底消弭。
可在這上古時,新郎出身越貴重,“驗喜”就越不可避免。
如李恪昭這般出身,在異國為質,“驗喜”之事就需所在國君王諭令王後親自過問。
按規製,新婚翌日晨間,會有九人組成的“驗喜欽使”隊伍自中宮而來,以表王室對質子的親善重視。
“驗喜欽使”猝不及防提前登門,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飛星急道:“公子,領頭的蔡王後中宮女禦官,是上將軍卓嘯的親姑母!”
“上將軍,卓嘯?!”
歲行雲覺得自己複生後的整體運勢,用一個草書狂寫的“衰”字就能總結。
《縉史》載:命十七年,縉公第六子李恪昭及妻質於蔡。秋,上將軍卓嘯弑其君,竊蔡,欲撕友盟攻縉。
謀士齊文周諫曰:可斬縉質子夫婦祭旗,以振三軍。
這不是驗喜,這是板上釘釘的找茬索命!李恪昭質子生涯裏最要命的死敵,即將派人殺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