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行雲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很喜歡被需要、被依賴。要不怎麼會那麼喜歡別人衝她撒嬌呢
嬰孩在撒嬌這種事上似乎有無師自通的分,而禿子又是個中奇才。
這子成吧唧著無牙嘴衝歲行雲咿咿呀呀、哼哼唧唧,哭笑變幻隻在瞬間、撒潑耍賴信手拈來,日漸滾圓的身軀團子似地在她懷裏笨拙撲騰,別提多黏人了。
歲行雲對此大為受用,心中無比熨帖,對這子自是愛不釋手。
因著歲行雲滿心全是初為人母的熱情,白黑夜都與禿子形影不離,李恪昭毫無疑問地失寵了。
李恪昭也不是沒想過爭寵。
奈何那禿頭無牙的不孝子尚不知羞恥為何物,“嚶”起來毫無底線,沒臉沒皮,老父親當真是拍馬也趕不上,在“以嚶爭寵”中屢戰屢敗,最終隻得委屈認命,暫時偃旗息鼓。
在禿子百日宴之前,歲行雲遍翻典籍也未能替選中合適的乳名,又不願順著李恪昭那般亂來喚他“嚶嚶”,愁得睡不著。
李恪昭擁住輾轉反側的妻子,於困倦中嘟囔道:“不如就叫明明。”
“你敢不敢再敷衍一點那是你親兒子。”歲行雲想咬人了。
李恪昭閉目,沉聲低笑:“哪裏敷衍看在你這般喜愛他的份上,我連大名都替他想好了。”
雖禿子成日與他爭寵,可畢竟是他與歲行雲的第一個孩子,他自不會當真胡來的。
歲行雲聞言,滿意地窩進他懷中:“是什麼”
“照臨。李照臨。”
詩雲,明明上,照臨下土。
歲行雲心中慨歎:果然是開國主的氣派啊甚好甚好。
因這孩子需等到三歲,才能大名上玉碟,眼下眾人自隻知大公子乳名“明明”。
宮人們大多不識字,常在歲行雲近前侍候的幾位中宮女官,例如公仲嫵這類出身世家者,雖識字卻稱不上博學,便也覺不出這乳名有何玄機,都隻當是王後為大公子想乳名想到煩了,最終隨意挑個通俗順口的作罷。
可朝臣中博學者甚眾,聽聞大公子的乳名定為“明明”,自是立刻聯想到“明明上,照臨下土”。
循典來看,這乳名背後的意涵如此恢宏,可見大公子在起名者心中是板上釘釘的儲君人選
這對朝臣們來可是件需要嚴陣以待之事。
按縉國祖製,王位國祚的傳承並不看重公子們的長幼次序,而是要擇賢擇能至少表麵看起來得是這麼個準則。
在大半朝臣眼裏,大公子雖是君王長子,又是執掌國璽半印的王後歲姬所出,但並不是合適的儲君人選。
無論他將來品行才幹如何出眾,大多數朝臣心中都很難偏向他。因為他的母親出自希夷歲氏,是蔡國人。
況且儲君人選當由君上來定,哪能由一個異國來的王後驕橫獨斷
不過,大凡能在朝堂穩坐高位者都是人精。
眼見李恪昭對這位異國王後愛重信任到交托半枚國璽的地步,又對她為大公子起乳名為“明明”毫無反對之意,一個個自然心如明鏡,知道有些話不能直,隻能迂回著來辦。
大公子目前是君上唯一的孩子,要想避免他成為儲君,那君上首先得有其他的孩子,還不能是王後所出。
這就迫切需要君上充實後宮了。
到暮春初夏時節,歲行雲經過半年的休養,已大致恢複生龍活虎狀,自有許多事做。
她不太適應朝堂上鬥心眼、打機鋒的陣仗,因此不到必要時不會與李恪昭一同臨朝,隻每日下午與他在中宮書房內批閱奏章。
歲行雲並不擅長關乎民生國事的大政,便與李恪昭講好分工,隻處理各國時局戰報、團山屯軍、城郊十萬衛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