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刑(2 / 3)

“心裏話,老黃,你真不想離開大牢?”劉宗樸湊到黃北身前,聲問道,眼神堅定。

黃北大吃一驚,雞皮疙瘩豎起。分明坐在陰暗的牢裏,卻覺背如同正被日光灼燒,無比熾熱。他早就自問過:到底想不想脫離囚徒身份,繼續在江湖闖蕩?再不濟也可找艘獨舟,隨便沿條溪順流而下,躲進深山,過個自給自足的桃源生活。他起初隻是自問,卻忍不住幻想離開牢籠的斑斕生活——他是想出去的。

劉宗樸見他猶豫,已經心知肚明:“老黃,等獄長離開,我們就帶著暮槿一同逃離這裏。”

“逃?”黃北哂笑,“這可江淮大牢,四周都有士兵把手,哪逃得掉?”

“是人就會出錯,總會——”

腳步聲接近,牢中的三人立馬換了副輕鬆姿態,聊著今晚有什麼夥食。

幾個巡視匆匆從牢房前走過,隨後遠處傳來一陣吵鬧,再後來三個死囚戴上枷鎖,拖著沉重地步伐走出地牢。黃北他們所在的牢房靠近刑場,能從側窗依稀窺見遠處的景象。

這幾年,他們已經看過無數人腦袋落地的情景,但大多是秋冬時節,幾乎沒見過夏殺頭的場景。三個漢子頗為好奇,貼在牢門邊,極力看著遠方的景象,想看看那三人到底是何等人物,能有這樣的待遇。

豔陽高照,刑場的黃沙被夏風卷起,窗外一片朦朧。陽光投進的光像刀一樣把玻璃劃得花白。他們依稀聽到判官在高聲著什麼,大抵是那些人犯下的罪行。

話畢,犯人們被推上斷頭台,他們哆嗦著,脖子架在始終黝黑鋥亮的石獅口上,被鋒利的牙齒劃出道道血痕,鮮紅的血珠從傷口裏緩慢流出、聚集、最後滴落進獅子口裏。蘇留風長歎聲氣:這三人早就被嚇破了膽,並沒什麼非常之處。他沒了興趣,走到了牢房另一邊,還沒動幾步,就立馬呆在原地:“看!那可是暮槿?”

他站在黃北兩人的對麵,恰巧能看到官員們的席位。

黃北和劉宗樸聽後也趕忙湊過去。被紅漆塗抹的觀席中央站著的正是獄長蘇青伏,他頭戴烏紗帽,身著漆黑官府,上麵紋有“獄”的錦緞大字,藏在窄袖的雙手自然垂在褲邊。而他身旁,露出個的腦袋。他們絕對不會看錯,那正是年僅五歲的蘇暮槿。

“蘇青伏,他竟然讓這麼的孩子看行刑!?”劉宗樸氣洶洶,一巴掌拍在泥牆上。

“唉,遲早的事。”黃北道,“獄長養她可就是為了用她打下。”

刑場寂靜,劊子手持刀立在死囚身旁,雙手舉起鬼頭刀,隨時預備砍下手下的頭。

蘇暮槿在遠處觀望,從未有人跟她過殺人之事,但她看見那大刀在半空中明晃晃的,手心也不免滲出汗液。

“暮槿,這就是我昨日同你過的事情。”

“殺頭。”蘇暮槿回應。

蘇青伏半蹲在她身邊,看著眼前女孩的眼神如此童真無忌,不忍撫摸她那柔軟的短發:“如今下暗流湧動,民不聊生,四方勢力各懷鬼胎,你可謂生於亂世,將來不免要打打殺殺,如今你得習慣這些事。”他見女孩並沒什麼反應,幹笑道,“現在來你也聽不太懂,總之……記住便好。”

“女兒知道。”前日蘇暮槿便學會在蘇青伏麵前稱自己為“女兒”了。

蘇暮槿眼睛跟著蘇青伏,見他起身,向遠處揮了揮手,便把目光投向那座高台。

肥壯的劊子手見到命令,便立馬手起刀落,一顆腦袋接著一顆滾落到沙地上,猩紅的血漿順著脖子向看席噴湧,好像一張惡鬼猙獰著怪臉。見此景,蘇暮槿嚇得連連撤步,直到被蘇青伏的手抵住後路。

她驚慌失措地摸著脖子,好像掉下的腦袋是自己的。

“沒事了。”蘇青伏溫柔地道,“今就到這,”他轉向一側,“管營,我還有事,你帶她回臥室。”

“是,大人。”管營拍拍蘇暮槿的肩膀,讓她跟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