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寒冬降臨(1 / 2)

歡曆三十四年,冬。

白駒過隙,蘇暮槿和黃北他們在歡曆三十三年重新相逢,如今已到次年初冬。蘇暮槿和他二人待在一起,才清晰地認識到,黃北和蘇留風同當年已大有不同。在蘇暮槿記憶裏,黃北是個唯諾的糙漢子,他有能力但沒了誌氣,若是有酒,他定是那種終日鬱鬱寡歡的爛人;而蘇留風則是膽怕事,隨遇而安的普通醫師。

但一切都有了悄然的改變。她不出這種改變是從何時開始,但黃北和蘇留風兩人明顯的,更熱愛生活,每都活得仔仔細細。她能朦朧體會到其中的秘密,但她不出清楚,恐怕她不想,也不敢去細想。

這是個普通的早晨,蘇暮槿悠閑地走在大牢裏。

她想,這一晃便是一年,在此期間我都未聽聞有關父親的消息,整個大牢也變得死氣沉沉,所有人好像都在密謀大事,連平日對她眉開眼笑的何管營都時常眉頭緊鎖,在深思熟慮些什麼。

“報——”

士兵的吼叫聲在大牢回蕩,總算是打破了裏頭壓抑的寂靜。

蘇暮槿聞聲走去,幾個牢中長官已經到了傳信人那邊,傳信人身旁還站著位衣淺綠大衣,頭頂暗黃官帽的短胡須壯年男人,大概是七品官員。

“乾州太守有令,今日從江淮大牢調集獄卒一千五百人,前往乾州南冤壇縣淮村鎮壓村名暴亂。”士兵氣沉丹田,鏗鏘有力地宣布道。

“參軍。”獄卒紛紛作揖行禮。

“大人,江淮大牢不過兩千餘獄卒,若調集這麼多人,恐怕大牢——”其中一人道。

參軍用不容置疑地語氣道:“這是太守的命令。”

“是。”眾人不再提出異議。

“不知,何時派兵前往?”

“現在。”

“現在?”

“對,如今四周暴亂頻發,乾州兵力不夠,你等速速編排部隊,立刻動身,在明早前趕到淮正村。”參軍道。

“是。”他們再次行禮,目送參軍和傳信人離開。幾人站在原地討論片刻後,就各自走向該去的地方。沉寂多時的江淮大牢忽然熱鬧起來,人聲鼎沸。人們的傳令聲、武器的碰撞聲,匆匆的腳步聲,雜然交錯,回蕩在這個黑色的古堡。

蘇暮槿吸了吸鼻涕,走往練功場。

“暮槿,這大牢鬧哄哄的,怎麼回事?”黃北已在那等候多時,他見蘇暮槿從牢裏出來,於是問道。

“有人來,讓江淮大牢立刻派兵去南邊淮正村鎮壓暴亂。”

“淮正村?”黃北在嘴中咀嚼這個地名。

“是。”

“莫非是……冤壇縣淮正村?”他聲音急促。

蘇暮槿輕微點了下頭,她不明白黃北為何是這種反應。

“劉宗樸就是淮正村的人呐。”黃北眼睛緊閉,“暮槿,在這等我,我去找蘇留風。”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練功場,闊步走向蘇青伏給他們安置的臨時房間。

蘇暮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已經有一年多沒再聽過劉宗樸這個名字,她自己從不出這個名字,也不希望從別人口中聽到他,更不願意回想過去那些美好的生活,還有劉宗樸被劊子手斬首的場麵——那是一刹那的事,卻是她永世難忘的悲劇。

黃北話音剛落,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通通從她腦海中迸發。都孩子是健忘的,她也承認,自己確確實實,快把那位從保護她到五歲的劉哥哥沉澱在腦海的底部。

她幾乎想不起他的容貌,腦中也不再有他的身影和聲音,仿佛出生的到五歲的那些個歲月,從來沒有過劉宗樸這個角色——這隻是我的自我保護,那些點點滴滴,自己怎會忘記?

現在,仿佛是命運的必然,她終於還是得麵對自己的心病,她必須去想,自己對劉宗樸的死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憤怒?害怕?不滿?那麼,她對執行死刑的,那個已經離開大牢的肥胖劊子手是怎樣的感情?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在這亂世之中,他可能已經成了一具油屍。還有,還有,蘇青伏那副黝黑慈藹的麵容從她腦中閃過——我怎麼看待蘇青伏?這位不是我父親的父親?是他執意殺死劉宗樸的,若是沒有他……

“暮槿!”黃北叫著她的名字,他身後是蘇留風,還有些睡眼惺忪。

蘇暮槿頷首。

黃北把大手搭在蘇暮槿肩上,讓她跟著自己來到練功場中央,這裏空蕩,四周沒有耳目。

“暮槿,你知道劉宗樸是怎麼死的,對吧?”

“他策劃越獄,被奸人告密了。”

“是他給我這把老骨頭帶來了生活的希望,”黃北顫抖地道,“暮槿,你不知道你離開的那幾個月,地牢裏發生了什麼,如今不是談論那些事的時候,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

“那現在?”氣氛變得格外緊張,蘇暮槿不知眼前的這兩人想做些什麼。

“我們一同約定過,要從這江淮大牢裏逃出,我還答應了宗樸,出牢後第一件事就是同他看望他那還留在淮正村的老母。”黃北壓低聲音道,“如今淮正村暴亂,他老母身體不便——你也知道這些官衙是怎麼處置暴亂村落的,他們不分青白地通通殺死,我們若不去救,他老母必定死於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