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府的日子無可贅述,因為這期間正好是七的情緒低落期,努力了□□年,結果還是沒能逃脫當姨娘的命運,這就跟高考拚命考到了自己夢想的分數,然而想去的學校卻升了級,不能萬念俱灰,總有些了無生趣。
李家祖宅在秦川,因為吳家老太太的書信,人家特地派了一組“規矩”隊過來,專門給七立規矩、講家史,洗不了腦子,也得在你麵前立起高人一等的架勢。
過了中秋,羊城那邊來了一隊車馬,據要讓七過去打理前夫人的後事,七猜想,打理後事是幌子,讓他們吳家點清嫁妝才是真心。
七並不想去羊城,至少目前她還服不了自己去當一個陌生人的姨娘,磨蹭了好些時日才動身北上。
她來李府時,除了自己的行李和老太太送的一點身價外,又額外給她幾撥了幾個下人,名義上是疼愛她,派來伺候她,實則如何,老太太心知,七也肚明,她到底不是吳家的嫡親女兒,心向著誰很難,得有人常提點,好在元壬在他們手上,也不怕她做什麼太出格的事。
深秋的北方早已是滿目凋零,和榆州的濃綠相比,仿佛兩個不同的世界。越往北走,景色越荒蕪,人煙也越稀少,好不容易看到個村莊,多半也是破敗不堪,官道上的行人,除卻來去匆匆的公家車馬,就是稀疏的零星客商,偶爾也能見著幾個徒步南下的布衣百姓,臉色多是倉皇的,戰爭的遺害可見一斑。
七前世今生都生在祥和之地,對於貧窮和苦難的認知多半來自書本上,這還是第一次直觀的親曆,其中滋味真是不清。
“娘子,咱們是不是快到了?”自從前遇到一隊南下的傷兵後,青蓮話做事都心翼翼的,可能是害怕了吧,那樣的血腥場麵哪是她一個十四五歲的內院丫頭能消化的。
沒錯,青蓮得償所願跟了七,並且做了內房大丫頭,本來老太太是屬意青薇的,覺得青蓮不夠聰明,七知道青薇不大願意,而且那丫頭心思重,放在身邊她也不放心,就跟老太太求了青蓮,她的法很直白——她就是需要個不那麼聰明的,老太太聽後笑笑,便應了青蓮。
“已經走了十幾了,應該快了吧?”望著遠處光禿禿的山脈,七也是一臉茫然,這個世界跟她原先的世界完全沒關聯,東西南北是什麼地方她一點數都沒有,隻聽那個王婆子了句再有一兩的路程就該到了。
主仆倆正巴著車窗眺望遠處的雪山,馬車突然停下來,一個沒注意,兩人差點磕到窗撐上。
“娘子,色晚了,今就不進山了,晚上在這兒歇一宿。”王婆子是秦川老宅派來的內宅管事,在李府的權力很大,七冷眼瞧著,她在李府儼然就是早年吳府的孫媼,老太太以下,包括大太太和二太太都不敢輕易忤逆,更別提她這種姨娘身份的蝦米。作為新人,七很遵守新人入職守則,多做少,她來李家的目的也是如此——吳家向李家做伏低的一個姿態。閨女死了,不但不怨懟,還要再送個貴妾,這姿態夠低了吧?更別背地裏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七一點也不想知道,她來羊城的目的就是弄清元壬的處境。
夜色漸深,星空幾淨,星子閃著寶石般的光亮,仿佛伸手就能捕入掌中,看著美麗的夜景,七忽覺有些傷感,前世的自己生來便是自由的,卻隻一味的埋頭苦尋煩惱,如今失去了自由,方才知道它的可貴,然而已經無力回,做人真難。
“娘子,夜深了,山風寒涼,還請早些進帳休息。”王婆子的教訓如影隨形的出現。
七暗暗在心裏歎口氣,真是王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先前在吳府時,受氣也受氣,卻沒有這麼重的規矩。這李家的規矩也太多了,吃飯該怎麼樣,睡覺該怎麼樣,這不合規矩不能做,那不合規矩也不能做,簡直是照著木偶在培養家裏的媳婦和姨娘。
“嬤嬤也早些休息。”七盡量表現的禮貌乖巧,剛挑開帳簾一角,卻見王婆子眼色一凜,即而望向西北方向,七不明所以,也朝那個方向望過去,除了深藍的夜幕和黝黑的山脈,什麼也看不到。
“嬤嬤,有馬隊靠近,人數還不少!”一名家丁模樣的人在不遠處稟報。
王婆子看看那人,又回頭看一眼七,隨即喊來隨行的幾個婆子和丫鬟,讓她們陪著七主仆倆到附近山洞裏先避避,那山洞還是幾個家丁撿柴時發現的。
“娘子,你是不是羊城又打仗了?”青蓮是被從睡夢中叫醒的,慌亂中沒找著鬥篷,隻把毯子裹到了身上,此刻正戰戰兢兢地蹲在七身邊。
看她這模樣,七有些於心不忍,還不到十五歲,為奴為婢伺候人就算了,如今連個安生日子都沒有,早知如此就不該從吳府把她帶出來,“沒事兒,咱們離羊城還遠著呢。”
六七個人擠在山洞裏悶了半個時辰,外麵沒動靜,她們也不敢出來,大約近子時,王婆子才派人來叫她們,一回駐紮地就發現營帳周圍多了七八個守衛,七和青蓮的帳子前更是一邊站一個,弄得她倆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就在七考慮她們是不是入了什麼圈套之際,王婆子一把掀開簾子,急問七道:“娘子的藥草放在哪個箱籠裏?”
七怔一下,她怎麼知道她帶了藥草來?隨即又有點不悅,這到底是她的寢帳,問都不問就過來拿她的東西,李家的規矩感情都是給她這個外人定的?“嬤嬤要藥草讓人跟我一聲就是了,哪用親自過來。”
王婆子自然聽出了她言語中的不悅,卻也沒反駁,隻退身給她讓了讓道,青蓮裹著毯子不方便,七自己伸手掀簾子,簾子掀到一半卻又重重合了下來,因為裏邊有人,還是個陌生男人,七快速轉臉看向一旁的王婆子,這婆子不會是被人控製了,特意叫她來自投羅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