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亭下,溫水潭旁,兩個女孩,一個輕著淡黃衣,一個袖上飛粉蝶,周遭明明是枯草蕭索景,因有了她們,霎時多了一片生機象。
“我那姨母自幼受寵,聽不得人勸,更受不得委屈,隻要是她喜歡的,別人就得讓給她,嫁進了賀府後,聽母親,剛開始也吃了點苦頭,本以為她能就此改了性子,哪想卻是變本加厲,在娘家人麵前更是自詡身份高,看不起這個,看不上那個,我那兩個舅母老早就不愛搭理她了,不過是念著外祖在堂,不敢怎麼她而已,我父親早年官微言輕,每每回祖父那邊,都要挨她譏諷,連我和哥哥妹妹也時常被她編排。”她沒姨姐長得好,姨母每回都要當著她的麵誇自己女兒,末了還要假裝勸她好好學些東西,將來就算嫁不進公爵人家,嫁個普通人家也能傲視後院,拿住姬妾,“語嫣姨姐自十五歲起就開始議親,京城裏差不多的人家都挑遍了,硬是沒找到能看上的人,後來看中了順親王府的三公子,聽母親姨母費了好大勁找人去親,結果被人家一口給回了。”想也知道不可能,順親王府什麼樣的地位和家業,連賀家大房的女兒都未必看得上,怎麼可能同意姨姐進門,“因為這事,姨母在京城鬧了笑話,否則也不會跟著姨父到燕雲,前些日子你們不是來家裏作客麼,姨母在門外瞧見了。”據姨姐也看上了李副都護。
“……”七恍然大悟,原來這些日子動不動遭賀氏母女冷嘲熱諷是這個原因,她還以為是吳家得罪了人。
“你不擔心麼?”見七一臉淡然,文秀有些詫異,她姨姐雖性子不好,但出身還是不錯的,祖父也是中書參政,曾祖又那麼有名,家族裏還有個世襲爵位,進李家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擔心要是有用,今日我就不會坐在這兒跟你聊了。”七笑道。
“我聽姨母已經找了姨姐的姑姑去李宅做媒。”在利益麵前,她那姨母做事一向幹脆利落。
“京城的李宅?”七問道。
文秀點頭,“姨姐那個大姑母,夫家是西都魏家,在京城還是有些體麵的。”李家、魏家、莫家三大家族都是繁衍百年的豪門世家,相互之間也很是敬畏,相信那大姑母出麵,李家多少也會賣點麵子吧?
七擺弄著桌上的茶碗,心道她們要是往秦川去媒,她還覺得有點可能,往京城的李宅,那裏隻有梅氏和趙氏,梅、趙兩家正為這事打得滿頭血呢,她們這會兒過去……怕是那位姑母在京城的體麵要降格了,“回頭讓你母親勸勸你姨母,京城李宅還是別去了,沒的再帶累了你姨姐的姻緣。”這事若是鬧起來,倒黴的一定是賀語嫣。
這算是她的良心之言,她與賀家母女不過萍水相逢,雖有些言語衝突,到底沒傷到她什麼,不至於看人跳坑也不吱一聲,但是讓她以德報怨,去苦口婆心的勸,她也是辦不到的。
“怎麼?”文秀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那正妻之位,早有人盯著了,沒的去趟那個混水做什麼?”
文秀還想再些什麼,忽見紅拂急匆匆往這邊跑。
“出事了!邊境打起來了!”紅拂呼吸急促,眼神驚懼的衝二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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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前世今生都活在太平盛世之中,所謂的狼煙四起也見過,但都是演出來的,從未身置其中過,也就無從體會個中滋味。
如今她終於是感受到了這種危機。
因為不知前方戰事如何,羊城進入全麵戒備狀態,四門緊閉,守軍嚴陣以待,大街上連白日裏都不允許喧嘩、走動,唯一能猜測前方戰況的就是數狼煙。
一條狼煙升起就代表那個位置的大營已經與敵人接觸,所以滿城的人都盯著北方的空。
“那是月平大營的方向,也點起來了,第四個了,通知後院,趕緊收拾行囊。”望著遠處濃濃升起的狼煙,林田生果斷對身邊的廝吩咐道。
廝聽罷順著甬道往垂花門方向跑。
七此刻正站在院裏,望著東北方向直衝際的狼煙,平靜的心湖起了一圈漣漪–事態似乎真的越來越嚴重了。
“娘子,林管事讓後院盡快收拾好細軟,前方戰事越來越嚴重,得做些準備了。”紅拂湊到七身旁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