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羊車(2 / 3)

子夜時分,太醫令王熙受急詔入宮。皇帝的痼疾,王熙再清楚不過,那哪是什麼病,完全是被後宮掏空了身子。知命之年,夜夜如此,扁鵲再世都無可奈何。話雖如此,王熙隻得盡力醫治,開些溫補的方子,再進諫幾句罷了。

王熙明顯感覺到,皇帝病情已日漸加重。以前發病,趁著診脈的空當,還能與他聊幾句醫道,現在卻昏昏欲睡,幾乎不應。更甚者,陛下竟拔劍而起,曰曹彥士索命,要不是王熙以藥箱抵擋,早成刀下亡魂。

診過脈,開完方,已到醜時。王熙退拜出殿,準備回太醫院,突然,一個黃門閃身攔住去路,黃門並無惡意,長揖道:“王太醫,今晚月明,國丈邀您賞月,車轎已備,望先生切勿推辭。”

王熙有點錯愕,當朝國丈,車騎將軍,權傾朝野的楊駿,怎會請他一個的太醫令賞月?而這個黃門,以前也不曾見過。不容他思索,黃門擁著他快步出宮門,上轎,東去了。

楊駿正在家裏等候多時,皇帝有恙,他早就知曉,甚至比王熙還早。此人誌大才疏,完全靠著兩個女兒才深得武帝信賴,雖是名門之後,卻無祖上楊震一丁點的才能與骨氣。偏偏學了些勾心鬥角,玩弄權術的本事。

談話是在王熙一頭霧水中開始的,他對醫術頗為精通,對人心卻知之甚少。

“聽王太醫最近在整理張機老先生的遺作?”楊駿開頭問道。

“是這樣,張老先生對醫理研究頗深,成書《傷寒雜病論》和《金匱略要》,在下不才,隻能管窺一二,最近正在校訂和補充,有勞國丈掛念。”這份工作已經持續了王熙的大半生,他竟有一分得意。

楊駿擺擺手,命仆人拿出一個金盒,上麵刻著《六經》二字,月光下閃閃發亮。光芒刹那從盒子飛到了王熙眼睛裏。張仲景一生行醫,最終將所有心得著成兩部醫書,而其主要醫理即“六經辨識”,這本《六經》必是老先生前期所作,是兩部醫書的本源所在。

猶如一頭饑腸轆轆的雄獅見到獵物,王熙難掩內心狂喜,聲音都有些顫抖,“敢問國丈,從哪尋得此書?”

楊駿倒是大方,大手一揮,“來話長,不提也罷,先生喜歡盡可拿去。當年皇後難產,承蒙老先生醫術精湛,才保得母子平安,原本就該答謝的。”楊駿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聽陛下近日有恙,可有大礙?”

“蒙上庇佑,此次無礙,陛下此恙乃積勞成疾所致,我已開了溫補方子,調養幾日即可。”王熙覺察到了什麼,內心大感不妙。

“是啊!陛下積勞成疾,實是我們這些人臣的罪過,王太醫多費心了”。

武帝得的是什麼病,楊駿和王熙心照不宣。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整個內宮恐怕都無人不知。最近東夷諸國來朝貢,其中藥材就比往年多出兩三成。

突然,楊駿示意眾人回避,俯首在王熙耳邊悄言道:“依王太醫之見,這積勞成疾的病還能治嗎?”

這話可把王熙嚇得不輕,許久才緩過神來,正色凜然道:“身為人臣,國丈竟出此忤悖之語!陛下受命於,其壽命豈是凡人可言的?”

楊駿碰了個大釘子,自覺好生沒趣,隻得打圓場,“王太醫怕是有誤會,我也是替陛下的痼疾著急啊!我已命人前去南夷,聽聞苗寨有良藥,可治陛下之疾,但山高路遠,往返少則半年,多則一載,不知可否耽誤陛下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