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陛下命祚,千秋萬載,若果有此藥,請國丈早日取來,以盡人臣本分。”王熙知道楊駿在試探,如果他嫌慢,則明陛下命不久矣,隻能敷衍搪塞。
楊駿見王熙口風嚴密,也不再相逼,長揖道:“王太醫有起死回生之才,陛下的病,就勞煩先生了,這部《六經》,先生不要推辭。”言訖,楊駿起身,端茶送客,雖然沒探聽到什麼線索,但他還是規規矩矩地送王熙出門。
第二日,楊駿早早來到太極殿外候命,內侍告訴他,陛下昨夜服下藥,安穩睡去了。時間不長,司空衛瓘亦到來,他沒有那麼多耳目,現在方知昨夜之事,心下一陣悲慟。司馬炎這孩子,他是看著長大的,當年文帝和景帝在世,衛瓘經常出入司馬家,被二帝視為心腹,幾乎知無不言。
離上朝還早,大晉的文武官員們漸漸集聚在太極殿門前,最先是楊駿及其弟楊珧、楊濟;司空衛瓘及其子衛宣;司徒石鑒,以他們為首,百官自發分為三處,國丈楊駿權勢最大,人數為多;衛瓘三朝元老,資曆老道,人數為次,司徒石鑒居中,因主管獄訟、監察之事,得罪了不少人,其後僅有寥寥數人,石司空倒也識趣,兩邊不靠。其餘人在四下零零散散,多是不願卷入黨爭的清廉之士。
楊駿似是討好,又似探話,向衛瓘移了幾步,神情古怪地問道:“聽陛下昨夜抱恙,衛司徒可知曉?”
“剛才已知曉,陛下福澤齊,必無大礙。”衛瓘正眼也不瞧楊駿一眼,老將軍素來看不起楊駿,覺得他既無軍功,又無才名,能忝居高位,無非拜兩個好女兒所賜。確實,衛瓘有這個資本,薑伯約、鍾士季、鄧士載,哪個不是人中龍鳳,都被他一一擊敗,更何況連戟都提不動的楊駿?
“陛下近來身子可大不如前了,太子”
“陛下春秋鼎盛,提太子幹什麼!楊國丈,禍從口出啊!”衛瓘一聲厲喝,引得眾人都往這邊看,嚇得楊駿連退三步,麵如土色,緊捂嘴巴再不言語。他本來想,太子已東宮開府,該是曆練的時候。如果衛瓘表示讚同,他即引出齊王司馬攸,這個齊王,照理早該回封地了,卻賴在洛陽不走,其心可誅。沒想到衛瓘根本不同他廢話。
一陣鍾聲化解了眼前的尷尬局麵,卯時到了。
武帝高坐龍攆,在內侍的簇擁下緩緩到來,華蓋亭亭,鍾樂齊鳴,司馬炎頭戴十二旒帝冕,身披朱黑龍袍,斜倚在龍攆的欄杆上,太子司馬衷和齊王司馬攸分侍兩側,一派皇家氣象。齊王是武帝胞弟,後被過繼給景皇帝司馬師。文帝司馬昭晚年時,有意讓權景帝一脈,扶司馬攸上位,以此報答操勞一生的兄長。不料大臣群起反對,文帝無奈,隻得把齊地封給司馬攸,王濟南。
好在司馬炎神經大條,也不去計較,兄弟關係倒也和睦。但隨著司馬炎身體每況愈下,又有人做繼承人的文章了。這些人躲在陰暗處竊竊私語,謀劃廢掉懦弱愚鈍的司馬衷,希望武帝百年後由司馬攸執掌大寶。
皇太子司馬衷出自皇後楊豔,年方廿十有餘,因兄長早夭,他便順理成章的成為嫡長子。這位東宮太子身份尊貴,心智卻不大成熟,另武帝操碎了心。若非太子妃和楊駿一黨暗中相助,早就地位不保。
相反,司馬攸卻逐漸表現出明君氣度,明君該具備的條件他都有,處理政事,一切井然有序,和朝中大臣關係也不錯。但獨缺一點,他不是嫡長子,不是皇位的第一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