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故事(2 / 2)

傷哉龍受困,不能越深淵。上不飛漢,下不見於田。蟠居於井底,鰍鱔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我是前朝公主,與司馬氏有不共戴之仇,當時尾隨司馬攸,便要取他性命,不料他是個賢王,我下不去手,這才借了五百兵,逼你來了代地。

曹曦用極微的語調道,你乃世代效忠司馬家之人,如果你能聽到,可還願娶我?

銀珠兒終於無法挽留,滴滴答答落在冰冷的台階上。

拓跋悉鹿心下釋然,這就是他苦苦尋找的真相。

他對張溫道,你托我打聽張軌之事,我探到了,他現在任職三品右軍將軍,正隨武威太守馬隆鎮守涼州,大男兒當征戰沙場,建功立業,老先生不必擔憂。

一片漆黑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抹彩色,看到沙漠汗縱馬疾馳,還是那個翩翩少年。他緊閉雙目,頭一歪,握緊的拳頭舒展開來,一臉淡然。

張溫連叫數聲大汗,拓跋悉鹿絲毫不應,他試拓跋悉鹿氣息,人已去了。

拓跋綽趕來,對張溫道,鮮卑子孫,斷然沒有死在榻上的道理。兄長執意出城,歿於此處乃是意,老先生出現在此亦是意,承蒙先生不棄,跟我回盛樂罷!

張溫擺手道,從涼州一路趕來,走得太遠了,累了,走不動了,老朽已是黃土加身之人,已不在乎餘生寸許光陰。你且回去吧,我慢慢西行,看看能不能找到失散的老婆子。

拓跋綽肅然起敬,回身挑選了十數個勇士,吩咐他們,無論如何,定要護衛老先生周全,他去哪裏,你們便去哪裏,他隻要有口氣在,你們便不能東返。

張溫帶著數十人漢人一齊向拓跋綽行禮,轉身離去。

張軌看到父親離開,猛然驚醒。曹曦咯咯笑道,又做夢了吧?給本姑娘講講,夢見什麼了?

夢見一個老太婆在那絮絮叨叨,也不知講的什麼。

曹曦有些釋然,卻又夾雜著一絲失望。

一陣幽香傳來,張軌左聞右嗅,終於看見地上繡著大紅鴛鴦的衾被。

很快,訃告送到陰館,張軌知道拓跋悉鹿歿了。他對此人談不上好感,也不上討厭,倒是曹曦頗為失落。張軌問她,你不是想把人家嚇死嗎,這下遂了你的意,你這姑娘,成瞎想些什麼。

張軌點起人馬,迅速前往盛樂。

拓跋王宮人聲鼎沸,眾人商議由誰繼承汗位,草原民族向來有兄終弟及的習慣,子承父業亦數見不鮮。目前拓跋綽、拓跋猗迤分別代表弟係、子係,都是汗位的有力競爭者,場麵一度失控。

蘭妃支持丈夫拓跋綽,其他人則支持拓跋猗迤。眾人問張軌的意思,張軌道,

拓跋綽有勇有謀,曾親手斬殺奚斤,若非他數次力戰,你們還能站在這裏嗎?

張軌語氣略帶嘲諷,得眾人低頭不語。

拓跋綽年紀最長,無論從哪方麵看,再合適不過,況且他有蘭氏和中原朝廷支持,蘭氏且放一旁,這位漢人將軍可是帶著五百兵來的,這些勇士的彪悍,他們是見識過的。眾人於是不再堅持。

為平息兄弟和子侄的不滿,拓跋綽重新劃了地盤兒。拓跋祿官居上穀之北,濡源以西,同宇文氏接壤,位於最東;拓跋猗迤駐陰館,參合陂附近,監視十萬戶烏丸人,位於最南;盛樂一帶則由拓跋猗盧管轄。三部互為犄角,相互支持,同遵大汗號令。即日起各回駐地,同時,每部點五千兵,留守盛樂。

拓跋猗迤提出,他要帶走漢人衛操。拓跋綽沉吟片刻,慨然應允。

拓跋綽私底下對張軌道,二人結為金蘭可也?趁著宗室諸人都在,也好做個見證。張軌雖然敬佩拓跋綽豪邁大氣,但終究胡漢有別,不置可否。

眼見代地平定,曹曦問張軌,如果我放你走,你將往何處去。

張軌慷慨激昂,大丈夫四海為家。

曹曦好生失望,問他,四海可曾在涼時為你覆衾?

張軌怔住,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