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博弈場(2 / 2)

早在十年前,王彌就曾有過此議,當時由於衛瓘等一幹武將的激烈反對,武帝並未答應。如今新帝踐祚,楊駿又舊事重提。

“劉淵生反骨,有狼顧之相,太傅放虎歸山,不怕哪被反咬一口嗎?”話之人是賈南風。

“匈奴曆經數次分裂,如今在鮮卑人鐵蹄下苟延殘喘,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太傅難道看不見北部萬裏長城嗎?還是不知長城為誰而修?”賈南風音調提高八度,一字一頓道,

“匈奴與我漢家乃千年世仇,如今漢家強盛,匈奴不敢妄動,如哪星火燎原,必將燒得洛陽城寸草不生!”

賈南風與楊駿針鋒相對,誰也不甘示弱,把司馬衷夾在中間好生為難。倆人的口水丈逐漸升級,楊駿怒喝,“外戚幹政,必有大禍!”

“敢問楊國丈,可知國丈二字如何寫?”

群臣聽得目瞪口呆。

每到該司馬衷拿主意的時候,開口便是從長計議,了等於沒。堂堂大晉朝會,竟成了皇後與太傅的博弈場。

無論如何,朝廷算是起用了張華、王戎等人。此時離張華出朝已過去整整五年時光。他和和嶠曾是齊王的堅定擁蹵者,司馬衷倒也不計較,仍然授以大任。

楊駿本以為大權在握,朝會不過走個形式,怎料生了這麼大波瀾。他一直認為賈南風不過是短醜而黑,野蠻潑辣的婦人而已;沒想到她對朝政竟如此熱衷,句句反駁他。

令他更加驚懼的是,賈南風所提到的東宮人選,除了楊濟外,都是德高望重,卻又淡泊名利的主兒;都是大權在握,卻寄情山水歌賦的“雅”人。

他嗅到了賈南風的野心,他總覺得,賈南風此舉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麼秘密?我挑這些人,可都是為了帝國的千秋萬代著想!”

芙蓉殿裏,賈南風正為一副水墨圖著色,臉拉得老長,也不抬頭。

“皇後以前對遹兒可沒這麼好。”司馬衷猶猶豫豫,當年謝姐姐就是因為太子妃處處為難,才挺著大肚子回到內宮,導致他兩三年竟不知有後!此後數歲,司馬遹一直養在深宮,導致父子不得相見,也是因為太子妃。

如今,太子妃升為皇後,難道性子也隨名號變了?

司馬衷萬分懷疑。

“唉,我既為皇後,卻不能為陛下誕下子嗣,隻能寄希望於儲君了。”賈南風剛剛描完鳳凰,筆鋒下移,開始描一隻金龍,這龍無精打采,許是作畫之人未點好睛。到這裏,賈南風突然停筆,滿臉幽怨地盯著司馬衷。

司馬衷被盯得心裏發怵,又感覺頭腦發脹,索性不再費神,轉身出了大殿。

他喊來張軌,想聽聽他在涼州的見聞,盡管張軌已經講過多次,可他百聽不厭,一則他心裏也懷著開疆拓土的雄心;二則,同一件事,張軌每次講都跟新的一樣。

張軌從齊王、文鴦、馬隆引到涼州興衰史,隨後把視角東移,講到漠北;再從漠北講到衛霍封狼居胥;等走到華林園時,張軌已然講起呂後、竇後、何後。聽得司馬衷興趣索然。

張軌見狀,轉移話鋒,指著園中一方石桌道,

“太康元年,先帝就是在此定下平吳之策。”

“朕曉得,當時朝野一片反對,若沒有張華堅持,山河一統又不知待到何日。”

君臣二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聊。張軌講起前不久,汝南王司馬亮和太傅楊駿那場無形戰爭,聽得司馬衷心驚肉跳。看似平靜的洛陽城內,潛伏著許多危機,張軌不斷旁敲側擊,提醒司馬衷心。

很多事,他也不甚清楚,他不知道會從哪個陰暗角落裏射出一支利箭。唯有心行事而已,即便如此,他還是因為封賞之事頂撞了楊駿。

這倒在其次,有件事令張軌不得不防:楊駿所言,拓跋氏近來不大老實,可是真是假?

想起拓跋綽,張軌倒有些掛念,如果他沒貳心,就還是他名正言順,地為鑒的結義大哥。

還有,曹曦這丫頭又在忙些什麼?

張軌腦中浮現出一個纖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