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朝廷為避免使團滋擾百姓，特將其安置在城南武庫一帶，命張劭協助大鴻臚卿管理。張軌在宮中無所事事，便主動請纓；張劭領禁軍，負責都城衛戍，這本他份內差事。
張軌領著十餘人，四處巡查。
突然，前麵傳來打鬥聲。隻見圍觀之人圈了數層，人群不時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張軌斷喝，何人在此打鬧？
聲音淹沒在一片喝彩聲中。
張軌抽出利刃，迅疾分開人群，隻見垓心有兩個彪形大漢正在角力。兩人身長七尺，其中一個髡頭，僅留一綹發絲，上綴鋒利熊爪，袒胸露乳，橫肉顫顫巍巍。另一人身形稍瘦，披頭散發，左臂紋著一隻狼頭，青麵獠牙，隨著主人發力卸力，狼頭時大時。
胖人膂力雖大，卻不及瘦人靈活，進攻時漏洞百出，片刻工夫便中了十餘招，顯得狼狽不堪；瘦子苦於力氣，無法一招製敵。兩人在垓心打鬥良久，仍是不分勝負。
張軌收起刀刃，竟成了一名觀眾。
人群中不知誰喊道，“攻他下盤！”
瘦人若有所悟，趁胖人再次來攻時，飛身從其肩膀躍過，落地迅疾轉身，對準胖人腿一頓亂踢，胖人吃痛，待回過身，瘦子已躍到一旁。胖人惱羞成怒，胡亂出拳，下盤再也不穩，不覺又吃了許多拳腳。
胖人大喘粗氣，從旁提起一杆長矛，作勢欲刺。
張軌趕緊挺身喝止，
“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武藝輸了可以再練，若武德也輸了，如何立足？”
眾人這才發現晉將張軌，匆匆散去。依大晉法令，聚眾鬥毆乃是重罪，誰也不想吃這個官司。
胖人見狀，頓時泄了氣。
張軌喊來二人，得知胖人乃匈奴劉聰手下，瘦人則是鮮卑拓跋綽部眾。
張軌問瘦人，“你武藝可是何人所授？”
瘦子答道，“乃一位漢人師傅所授。”
“哦？敢問師傅尊姓大名？”
“這漢人師傅不，人也不敢再問，隻知道是大汗帳下親兵，武藝甚是了得！”
張軌當即了然。
“此次拓跋氏入朝，何人帶領？”
“左長史衛大人，諱操。”
衛操，張軌反複默念，終於記起，他原是衛老將軍府中牙門將，後來投了拓跋氏，竟成了拓跋猗盧的左長史。
張軌心裏大呼不好，衛操可是見過他的，如果把他在代地的事情抖露出來，怕是凶多吉少。
“你們要在洛陽留多久？”
“這個不知，但少也得月餘。”
“快，快引路，我要見你們左長史。”
衛操並不在住處，他一大早就備著禮物出了門。
張軌正好無事，索性等他回來。枯坐許久，不免腰背酸疼，見四下無人，幹脆四仰八叉躺在席上。
七月流火，氣已轉入初秋，涼風習習，吹得張軌好不愜意，沒一會兒便進入夢鄉。
他夢到衛操拖家帶口，剛入草原的情景，夢到他和曹曦策馬奔馳，夢到那晚二人賞月，他提醒自己，這次千萬別睡著了。不知怎的，曹曦的聲音忽遠忽近，像泉水叮咚作響，又仿佛來自九，虛無縹緲。他努力傾聽，卻又什麼都聽不清楚。
突然，曹曦不見了，他趕緊起身，隻聽見一聲聲“張將軍，張將軍”。張軌心下疑惑，曹曦從來以主人身份自居，何時這麼客氣過。
聲音真真切切，逐漸變得渾濁粗重，張軌掐掐自己，不疼。
他猛地睜開眼，看到一名甲士半跪在前，雙手抱拳道，“張將軍！”
張軌打一個長長嗬欠，才知原來是南柯一夢。他緩了緩神，語氣極為不滿，
“可是何人？”
“我是李元啊，將軍不認得我了？”
這名字聽著耳熟，張軌使勁兒揉揉雙眼，李元不就是留守陰館的校尉李元嗎。
張軌欣喜若狂。
衛瓘府中。
“你是，拓跋悉鹿被一個漢將所救？”
衛瓘極為疑惑。他從衛操口中得知，拓跋氏在平定內亂時，曾借助一支漢軍軍力，且這個漢將在拓跋綽登國時出力頗多。
衛瓘暗忖，近年下太平，北方各族紛紛歸附，重用漢人也是有的，可為何還有五百漢軍？難道也是代地所征嗎？戰力不該如此強悍。衛瓘搖頭，他想不出，這到底是怎樣一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