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她疑惑地將盒子打開,裏麵放著一張紙,不對,是一張被撕成兩半的紙,她拿起來一看,是那天她發脾氣,扔給陳囂的離婚協議書。
她無奈地笑了笑,眼睛酸澀無比,他居然一直留到現在,就為了在這個時候,向她表示他的心意嗎?
那個賭,她真的贏了。
“您的司機在外麵等您。”工作人員適時提醒。
鍾亦心點點頭,說了聲謝謝,捧著花,手裏攥著那兩張紙,腳步虛浮地朝外走,站在音樂廳前,她發現外麵下雨了,鋪天蓋地,把視線都澆得朦朧,司機舉著傘走上來接她,她怔怔的問他,“先生呢?”
司機回答,“先生的車停在對麵,馬上要去機場,吩咐我送您回家。”
去機場,陳囂是又要去出差嗎,鍾亦心想起來,今天早上她約他的時候,他的確說過今晚有事。
雨勢磅礴,伴隨著隱隱雷聲,她很努力地看,也看不清對麵是否停著他的車子。
鍾亦心緩步走下台階,她的頭有些發暈,台階太高,她每下一級,都要短暫地停頓一會兒,然後朝那輛模糊的轎車望一眼。
“太太,您手機響了。”
鍾亦心聽到司機的提醒,她從手袋裏拿出手機,是老師的助理小周發來微信,同她確認後天的行程。
她讓司機稍等片刻,站在台階上,直接給老師撥去電話。
手機響了數聲才接通,許昌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什麼事?別和我說你不想去美國。”
“我去,”鍾亦心肯定地說,“老師,我已經決定了,後天和您一起出發,我會準時趕到機場。”
許昌彥的聲音這才柔和下來,他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沒別的事那我掛了。”
鍾亦心著急地喊住他,“等等,老師,我有個不情之請……”
“說。”
“我能不能每個月回一次國?”
那邊停頓片刻,“是想見你先生?”不等鍾亦心回答,許昌彥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放心,你不用回來見他,他自然會去找你的,你給我乖乖留美國練琴就好,你這妮子,別的不行,找老公還是有點運氣。”
鍾亦心不太理解,但她敏銳的捕捉到一個信息,她直奔主題,“老師,您見過陳囂?”
雨聲又變大了,雨點斜斜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全身發冷,忍不住微微顫抖。
電話那頭遲疑了一會兒,她聽到老師輕輕歎了口氣,說:“當然見過,不然你以為我怎麼知道你能彈琴的?”
空中傳來一記驚雷,“轟隆”一聲,她被震得半邊身子發麻,手都僵硬了,隻覺魂不附體。
她用力閉上眼睛,想趕走胸腔裏不斷翻湧的情緒。
不能哭。
不能在這裏哭。
無須老師過多解釋,她已將那些瑣碎的線索拚湊在一起,為什麼陳囂去出差那晚會去聽梁霽辰的音樂會,為什麼他對這件事的原因避而不談,為什麼老師會知道她的手沒問題……
一切都有了答案。
因為她曾在電話裏和他說過,她想彈琴,她想回到台上,她想做鋼琴家鍾亦心。
他都聽進去了。
這根本是一條他親手為她鋪就的路。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
——“鍾亦心,我希望你明白,這個世界不是圍繞著你一個人轉的,想要什麼,不要讓別人猜,不要等別人給,你得自己去爭取,這一點也不丟人。”
——“在我麵前,你可以一不高興就翹著嘴跑掉,沒關係,我一定會來追你,但是’你是誰’這個問題,答案得你自己來定義,我回答不了,也幫不了你。”
原來如此。
這是他的生存法則,他曾這麼殘酷的告訴她了,可他還是在幫她爭取,把機會擺到她麵前。
她掛上電話,雙目緊緊地盯著對麵那輛黑色的車,它還沒走,一直停在那邊,像是無聲的守候。
她忍不住蹲到地上,不顧司機在旁,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掩麵痛哭。
陳囂坐在車內,不遠不近地注視著對麵小小一團的身影,他麵無表情,手死死地貼在膝蓋上。
“陳總,太太她……”楊升小心翼翼地開口,“您要過去嗎?離登機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
要過去嗎?
過去做什麼?讓她留下來,留在自己身邊,不要走嗎?
還是告訴她,他後悔了,他就不該去說那些廢話,就這樣把她留在身邊,走到哪裏帶到哪裏,不好嗎?
可鍾亦心早說過了,她不是一隻被他關在籠子裏的鳥。
他們都有各自的目標,各自未竟的事業,各自的野心。
可他的確後悔了,知道她真的要走,看她脆弱地蹲在那裏哭泣,他的心都要碎了。
可他不能過去。
鍾亦心曾不止一次地說過他很好,她錯了,他其實卑鄙得要死,在告訴許昌彥她能彈鋼琴之後,他就後悔了,那天看到那條消息,他也曾想過,也許鍾亦心不會去。
他不會告訴她,他有多想把她留下來,用武力,用威脅,用溫柔……用一切她想得到的,以及想不到的方式。
可他不能。
陳囂疲憊地靠上椅背,揉著太陽穴,收回注視的目光。
他淡聲吩咐,“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