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看錯了,就是他麵部神經出問題了。

梁霽辰將手插在口袋裏,說:“和一個朋友。”

基於她對師兄的了解,她不會傻乎乎地去問他“哪位朋友”,他是一個情感十分克製的男人,就連祝福和鼓勵,都表達得盡量委婉,就像那時候回寄給她的那張明信片,神秘得如同一句佛偈,隨便她怎麼理解。

“老師說你進步很大,”梁霽辰輕鬆轉移話題,“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鍾亦心越發覺得奇怪,梁霽辰從什麼時候起,對她的事情這麼關心了?

她才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這是針對她一人的,難道他得了絕症了?

“我會參加今年的聖誕演奏會,正在籌備,歡迎師兄來聽,”她俏皮地對他笑了笑,“莫紮特,很聖誕,總好過你的巴赫。”

她一向不喜歡梁霽辰演奏的巴赫,優雅理性到沒有溫度,她承認他在技巧上的天賦和精準的演奏,她隻是不喜歡這種表達,仿佛把情緒用刻度平均地分配到每一個音符上,永遠不會失控。

不會失控的人生,太無趣了。

所以她在所有西方節日裏,尤其喜歡過萬聖節,隻要願意,任何人都可以在這一天放縱自我,裝扮成各路妖魔鬼怪,或者卡通人物,或者任何人。

隻有想不到,沒有扮不了。

離開老師家裏,鍾亦心步行回家,離晚上的派對隻剩八個小時,她需要在這段時間內,換好衣服,化好複雜的妝,手殘如她,自然沒打算自己完成今晚的妝容,她將朋友辛西婭約到家中,將自己這張臉完全交給她。

辛西婭是她本科時認識的朋友,她畢業於佛羅倫薩美術學院,學的是雕塑,化妝隻是她的業餘愛好。

她帶來了一箱專業的化妝工具,在給鍾亦心化妝之前,她先幫自己化好,她今晚把自己打扮成DC漫畫中的小醜女哈莉·奎因。

誇張豔麗的煙熏妝容,戴上一隻choker,漸變色的紅藍雙馬尾,和眼妝相映成趣,超短皮褲配上網眼襪,朋克又嬉皮,鍾亦心看得發出一聲讚歎。

辛西婭就頂著這副扮相給鍾亦心化妝,看久了,鍾亦心的小醜恐懼症都快被治好了。

今晚鍾亦心cos的是黑天鵝,辛西婭給她化上一個誇張嫵媚的煙熏妝,像兩隻黑色的翅膀,在眼角勾上黑色藤蔓花紋,唇色血紅,頭發梳成整齊的高發髻,戴上精致華麗的黑色王冠,禮服是特意找裁縫改過的,縫上黑色的羽毛,在胸口釘上水鑽,華美又哀婉,美麗又邪惡。

純潔的白天鵝完成她的蛻變,象征著又生到死的轉變。

掙紮著,渴求地,破繭而出。

從藝術角度來講,反而是新生。

鍾亦心有舞蹈基礎,形體舒展優美,光潔修長的肩頸呈現出柔弱卻堅韌的美感。

辛西婭頗有創意的在她的腳踝化上逼真的紅色傷痕,血跡斑斑的伶仃腳骨,充滿了悲劇意義的淒美。

辛西婭推著她來到衣帽間裏的全身鏡前,鍾亦心簡直嚇了一跳,她能直接帶著這身行頭去演電影,辛西婭的妝,完美貼合了她的輪廓,不能更逼真了。

一切就緒,已是晚上七點半,她們隨便叫了份外賣打發晚餐,當外賣小哥送貨上門時,看見站在門口的黑天鵝和小醜女,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差點將外賣盒打翻在地。

辛西婭摟著鍾亦心,笑得張揚放肆。

夜幕低垂,一走出房子,節日氣氛濃鬱,各家各戶門口都亮著誇張的燈飾,孩子們成群結隊地在街上跑動,辛西婭的男朋友駕車,帶她們來到位於四十八街的奧薩奇大道。

鍾亦心拿出手機,拍下一張大街上群魔亂舞的畫麵,打開朋友圈,她猶豫片刻,還是退出來,將這張照片發到微博小號上。

她們進入一棟熱鬧的獨棟房屋,屋內人頭攢動,穿著各類奇裝異服,音樂聲震得心髒發麻,鍾亦心和辛西婭暫時分開,各自去找相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