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默立於台上,於人群中搜尋著陳囂的身影,她看見了好多熟悉的臉,父親、阿姨、小聲,嚴冬也帶著趙錦橙來了,正在活潑地衝她揮手呢……
陳囂呢?
她不能在台上一直站著,觀眾都開始散場了,工作人員以及幾名保鏢護著她往後台走,她一路飄飄忽忽,心神不定,想要給他打電話,卻記起手機在更衣室裏。
她還來不及回更衣室,就被一名臉生的工作人員截住。
“鍾小姐,有位古典音樂周刊的記者想要采訪您,正在化妝間等您。”
化妝間?她隱約覺得這個采訪地點有點怪怪的,但美國人經常不拘小節,她也沒多想,工作人員幫她推開化妝間的門,並沒有要跟進來的意思。
鍾亦心一踏進來,就聞到一陣玫瑰香氣,她剛才在台下遍尋不著的人,竟然就在麵前。
“恭喜,今天的演奏很棒。”陳囂手捧玫瑰,麵帶微笑地看著她。
他找人布置過化妝間,挪開了擋在中間的一排化妝鏡,在天花板上懸掛著槲寄生,她不禁想,她要是現在走過去,他是不是要借故親她?
她彎著嘴角,故意嫌棄地說:“陳先生怎麼這麼俗氣。”
“別著急,有點耐心,”陳囂將她拉到自己麵前,輕輕將她的碎發攏至耳後,說,“還有更俗氣的在後麵。”
鍾亦心接過玫瑰,滿心歡喜,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好哄了,陳囂遇到她這麼好哄的姑娘,真的是走了八輩子好運。
“什麼是更俗氣的?”她忍不住問。
化妝間外一片安靜,像是早早收到吩咐,故意給他們留下一片清幽之地,燈光暗得恰到好處,不會亮得破壞氣氛,她也剛好能從他眼中,看見那片朦朧而堅定的微光。
陳囂往前湊了湊,靠近她的麵頰,似乎是想親吻,卻忽然退後,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單膝跪地,目光虔誠,充滿愛意。
“陳囂……”她忽然不知所措。
他從口袋裏裏拿出一隻絲絨首飾盒,打開盒子,一隻璀璨的藍鑽戒指嵌在其中,在光線下折射出幽藍的光。
“我知道你不愛戴戒指,但我還是要送,這是我……”他稍稍停頓,似是在措辭,“欠你的。”
他講得認真,鍾亦心也聽得認真,她不發一言,溫柔地看著他。
他繼續說:“頭一次太草率了,什麼也沒準備,戒指也不是我挑的,婚禮隻是走過場,囡囡,委屈你了。”
鍾亦心同意地點點腦袋,“我真的很委屈,你要好好補償我。”
他笑了笑,想蹭蹭她可愛的鼻尖,卻不得不暫時按捺住,他說,“我沒想過我會和你走到這一步,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很有耐心哄女人的男人,有一次你問我,我的理想型是怎樣的,實話說,我沒有理想型,在你問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後來我明白,是你,定義了我的理想型,”陳囂眼中滿是繾綣,“我從來沒想過,我會碰上你這樣的……”
“怎樣的?又要說我什麼壞話?”她著急地脫口而出,眼神都變了,仿佛他要是讓她不滿,她就立刻奪門而出。
陳囂無奈地說:“你這樣的變數。”
沒錯,一個變數,在沒認識她之前,他覺得就那麼我行我素,孤家寡人的過著,清淨自在,不受拘束。
然後她就這樣蠻橫地闖入他的生命裏,根本沒道理可講,從拽著他衣服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他根本拿她沒辦法。
然後他發現,他已經愛上這種生活,食髓知味,沒有什麼比這樣更好。
“囡囡,我接下來會常駐美國,處理這邊的業務,暫定一年時間,”陳囂低低地說,“一年之後,我們再想辦法,總之,不能再跟你分開了。”
鍾亦心看著陳囂誠懇的麵孔,這麼高大的男人,為她屈膝,顯出謙卑的姿態,意料之外的動人,她忽然想到她寄給自己的那張明信片,雖然還未收到,但她記得自己寫過什麼:我想要的生活,是有愛,有家,有夢。
而現在,這一切都在眼前,他為她拱手奉上。
她忍住眼淚,帶著哭腔小聲問他:“你是打算粘著我嗎?”
“對,你讓嗎?”他的聲音終於帶上一絲急切,“你願意做我妻子嗎?”
他又嚴肅地補充:“在台上,你是鍾亦心,在台下,可以做我的陳太太嗎?”
在他的眼中,她看見自己笑中帶淚,看見他的誠摯和包容,看見槲寄生的樹葉被風吹得輕輕晃動,看見鑽石發出的熹微光亮……
一切已準備就緒,她還要等什麼?
鍾亦心顫抖著朝他伸出左手,淚盈於睫,“我願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