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父依然謙辭不受,我也不勉強,突然想起一事,心地打開那本書問道:“這株穀穗與尋常所見略有不同,不知您可否為我解惑?”
張父回道:“這的確是一株稻穗,隻是與中原常見的有所不同,乃是我回蜀中前在交趾采藥時於南方一山穀中所見。我在那山穀呆了月餘,幾乎是看到此物長至結穗。此物與中原稻穀之異有三,一是耐旱,二是早熟,三是收獲期短,自此物發芽至收穗不須兩月。”
我們都不知道的是,他看到的極有可能就是後來宋朝才從中南半島傳入中原的占城稻(這種稻子傳入以後與晚稻配合成為雙季稻,使穀物產量大增)。但我從他的話裏就已經聽出來了,這種稻子如果能與現有的穀物配合耕種,一年便可多收獲一次。哪怕不是一倍,隻多收個三五成,那也簡直不敢想象……
我幾乎是顫抖著問:“您可還記得那山穀在哪裏?我派人去找找,若能得此物,則可多活上百萬人!”
張父卻搖頭道:“那地方太偏遠,且有些時日了,隻怕難以尋找。”
就在我灰心喪氣之時,他又使勁搖了搖頭:“老了,老了,記性不好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平兒,去幫為父把藥房裏最大的那個瓷瓶拿來。”
張平,是他的二兒子,張懌的弟弟,不過十來歲,聽完父親的吩咐飛一樣跑了出去,不一會就拿著一個比葫蘆略的瓷瓶回來了。張父接過瓷瓶,遞到我手上。
我打開看了看,隻見裏麵都是穀物種子,心都快跳出來了:“這是?”
張父捋了捋須,回道:“不錯,老朽雖不知此物竟有此大用,但也是覺得新奇,就收了一些以作為種子。隻是不好如今能有多少有用。”
我大喜:“便是隻有一顆能種出來,也是先生的大德。”
又聊了一些交州的風土人情,快黑了。我雖然不怕宵禁,但終究不想麻煩,於是拿了張父開的方子,帶上老漢爺孫兩個,告別了他們父子就出來返回太子府。
送我走後,回到客廳,張懌突然對張父跪下。知子莫若父,他還沒開口,張父就已經知曉他的心意:“你認定了?”
張懌堅定地:“認定了,太子殿下仁德下士,胸懷下,是值得孩兒一聲追隨的明主。隻是,隻是孩兒日後不得要隨殿下走南闖北,不能時時侍奉在父親身邊,二弟又尚未成人……”著,眼淚不住地往下滴。
張父卻是滿不在乎:“莫學兒女姿態,為父身體再撐個一二十年隻怕也沒問題,你若真能從龍附驥,將我張家醫學發揚光大,便是對為父最大的孝。你去吧,家裏勿要掛念,隻要常回來看看就行了。”
張懌重重磕了三個頭,擦幹眼淚,作別父親就追了出來。
“殿下,殿下!”
遠遠地,我就聽到張懌的叫聲,我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時候突然追出來,隻好下馬等他。待走到我跟前,他重重地對我行了一個大禮:“張懌以後願忠心追隨殿下,刀山火海,萬死不辭!望殿下成全!”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又是在大街上,雖然太晚已經沒什麼人了,但終歸不太好,邊笑邊扶他:“文悅這是怎麼了?大街之上成何體統。我們這幾不是一直在一塊呢嗎?”
張懌卻是輕輕推開了我拉他的手:“以往乃是聽丞相之令照顧殿下,但這些,殿下不因張懌是醫者而輕視,也不曾把懌當下人,今日當著老者的麵,更是以朋友稱呼。自古士為知己者死,張懌雖才能微薄,但也知道殿下是值得一生相隨的明主。若殿下今日不應,張懌就不起來。”
我沒想到隻是隨口了一句話,就能讓他產生這樣的想法,於是我也鄭重地:“文悅,我答應你了,你先起來。”
他站起來以後,我拉著他朝眾人道:“你看,如今跟我在一起的,皆是我的手足兄弟,你也不例外。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漢,為了下早日安定,百姓少受些苦難。莫要什麼才能微薄,以後眾兄弟少不得要上陣殺敵,到時候有誰若不慎受傷,還要靠你救命呢。”
大家都歡迎張懌這個新兄弟,再看彼此時已經親近了許多。
回到府上,讓人給孩子煎藥服下,安排好他們爺孫倆和張懌的住處以後,我就早早地睡下了,沒辦法,今實在太累。
又過了一,大清早,安排好人照顧老漢爺倆,我們又出發了。經過了一日休息,尤其是昨張父一番話激勵之後,每個人都充滿了鬥誌。出城之後,依然按照既定路線去村落中撫慰烈屬,為了盡快照顧到每一戶,我們分頭行動。隨著時間越往後,我們的目的地離成都也越來越遠,甚至已經進到荒山野嶺,以至於我後來出門都要背上弓箭。經過多日奔波,我們終於將名單走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