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令讓人抬上來,是一百匹精美的蜀錦,《詩經》《論語》兩本書,還有一箱紙。蜀錦是蜀中特有的珍貴之物,精美細膩,連魏國的皇帝曹丕都愛不釋手。諸葛亮的紡織工坊建立之後,每月已經能產上萬匹,所以讓我有了炫耀的資本。
至於那些紙和兩部書,卻是我之前覺得現在用的紙太過粗糙,特意下重賞激勵工匠製作的新紙。本來,這時候也不是沒有好紙,青州(今山東一帶)出產的左伯紙以桑皮為原料,質量很好,可惜造價昂貴,且離我們太遠。我的工匠們在重金激勵之下,綜合前人之長,用蜀中盛產的竹子和桑皮(成都因為大量養蠶織錦,桑樹也很多)為主材料,以樹皮、麻頭及敝布、魚網等物(蔡倫造紙的原料)為輔,造出來的紙張細膩光潔。因為取材廣泛,又成本低廉,可以大量生產。紙造出來以後,我索性又找木匠雕了幾塊版,作為印書之用。我也想進一步使用效果更好的活字印刷術,並且已經下令他們去研究了,隻是暫時還沒有成果。
張溫開始有點不明所以,為什麼我會送他書、紙這樣的平常之物。可是待親手翻看過之後,以他的心性也不由激動起來:“陛下,這兩部書字跡整潔,大一致,渾然成,竟不像是手抄。還有這箱紙,難道是出自青州的左伯紙嗎?太貴重了,便是以臣一年的俸祿,也買不得這一箱。”
我笑道:“貴使言重了,實不相瞞,此三物,都是由我蜀中所製。這兩部書,乃是朕得高人指點,用秘法所製,規整無錯字,且比人手謄抄快了十倍不止。這箱紙,是我大漢的工匠嘔心瀝血所做,質量不下於左伯紙,但卻更廉價,想來以大人一兩個月的俸祿便可以買這一箱。至於蜀錦,想來這些大人四處走覽也看到了,相父開設了一個工坊,專門織造蜀錦。朕聽聞吳主和東吳世家大族都喜愛蜀錦,所以希望先生回去能跟吳主通傳一聲,能為兩國通商提供些便利,日後價格可以商議。”
薄利多銷的道理,我懂!
張溫滿口應下,並:“陛下做書紙之物,傳播聖人箴言,乃是大功德,不知道兩項是否也在通商之列?”
等的就是這句話。蜀漢與東吳和曹魏都不同,東吳、曹魏立國都是以世家大族為根基,蜀漢卻是依法治國,一直限製世族權勢過大。其實曹魏最開始的時候跟我們一樣,曹操也打壓過世族。後來曹丕篡位,為了得到中原世家的支持,不可避免地向他們妥協了。妥協的結果,就是後來司馬氏篡權,而這樣的劇情,此後的幾百年一直在重複上演。直到隋唐,庶族崛起加上施行科舉製,朝廷大力從平民階層的讀書人中選拔官員,才跳出了這個循環。。
世家大族之所以能壟斷數百年,是因為他們牢牢地掌握了知識,所有的讀書人幾乎都來自於他們。這個時代,書還是以手抄為主,好的紙張也極為昂貴,讀書學習的成本太高了,普通百姓根本承擔不起。幾百年後庶族的崛起並不是偶然,而是伴隨著造紙術的改良和印刷術的大力推廣。我現在提前引入這些技術,對於蜀漢政權而言再契合不過。隻是,這兩樣看起來很美妙的事物,對於曹魏、東吳而言卻是慢性毒藥,且是無藥可救的那種。知識傳播速度的加快,會不可避免地造成底層與上層的矛盾,曹魏、東吳自立國之時就將自己與世家綁在了一起,他們隻能選擇壓製底層,這樣做的結果,不言自喻。
雖然這個過程可能要幾十甚至上百年,但對我們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張溫想不到這一層,孫權想不到這一層,曹魏也想不到這一層。就算以諸葛亮的睿智,也是後來過了很多年才想明白,他隻對我了一句話:“陛下實在是謀國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