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香囊是在針工局的人到了淑蘅殿時現製的,就算日後有人挑毛病,也順帶著捎上宮裏。綺羅不禁暗暗想到,若自己是楊昭容,是否想得到這絕妙的反擊之法?她想了許久,答案都是否定的。接下來一段時間,都是風平浪靜,沒什麼事情發生。王昭儀也再未對這一方下手,況且綺羅聽說大明宮裏鳶美人十分受寵,皇帝不僅將珠鏡殿撥給她了,還日日宿在那裏。綺羅不禁胡思亂想,沒準兒皇帝是對珠鏡殿情深義重呢。
三月初,回鶻的同羅、烏古斯部落和契芯終於爆發大戰。契芯部落有心要挑撥同羅和烏古斯的關係,擄走送親隊伍,鬧得不能收場。鳳歌及時拆穿了契芯的陰謀,卻還是沒有這場戰爭的發生。同羅的大公主還是被找到,他們和烏古斯商議將婚禮延期舉行,順便商議了一下要如何攻打契芯。翻年之後,烏古斯和同羅便不斷在契芯的邊境躍躍欲試,三月初一那天,契芯邊防的一支軍隊突然對同羅營地發起進攻,搶了他們的糧草,燒了他們的營地。本來蓄勢待發的戰爭一發不可收拾。
同羅和烏古斯是被迫卷進戰爭,而契芯有異心,準備得十分充分,這場仗一開始,同羅和烏古斯便節節敗退。回鶻大汗盛怒之下,前往中城借兵。鳳歌方至中城那一日,烏古斯的使團也來了。將軍先是迎接回鶻使團,一直忙到半夜才有空去看鳳歌,鳳歌在夫人的院子裏,給她將長安綺羅的事情。聽說她一切皆好,潁王回護於她,夫人又是感恩又是擔憂:“綺羅那等性子的人,竟都有人算計她。潁王能幫她一時,可是以後……”說著又歎了口氣。
鳳歌勸她道:“綺羅是個聰明人,她心思玲瓏剔透,能想很多,眼光也長遠,別人倒不一定算計得到她。”夫人又是一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父親這些年從不結黨營私,許多朝臣前來籠絡,許以重金,許以重利,他愣是沒有鬆開牙口。就怕那些人動不了你父親,就對綺羅下手。”鳳歌淡淡一笑:“既是如此,阿母更無須擔心,他們要父親扶持,必會好吃好喝伺候著綺羅。”實則他心裏比誰都要著急,比誰都要擔心。
母子二人正說著話,外頭侍女道:“小郎君,主子回來了,這會兒正在書房,叫你過去。”鳳歌向夫人請安作揖後便行去書房。此時時間已不早,天空浮了幾顆星子,月夜蒼穹黑得透出隱約的靛藍色。將軍負手而立,正在踱步,鳳歌進去,便跪去他膝邊,道:“兒子鳳歌給父親請安。”百裏將軍沉著臉,麵色陰冷得很,也不回鳳歌的話,也不說話。目光落在他身上,冷哼一聲:“你還知道我是你父親!”鳳歌心中大駭,膝行到他麵前,不解道:“父親何出此言?”
“你回之前,我跟你說過什麼?”百裏將軍道。鳳歌垂頭想了想,道:“父親同我說了很多,不知是指的那一句。”將軍怒得睚眥欲裂:“我讓你呈給聖上的信你給了嗎?”鳳歌一想,那封信他已經托李炎送進宮,難道竟沒有送到皇帝手上嗎?他想起和李炎把酒言歡的樣子,似乎不願相信,堅定道:“給了,回去之後,至尊並未單獨召見孩兒,孩兒沒機會當麵呈交聖上,時候拜托潁王殿下交的。”百裏甫雙手扶著梨花木的座椅扶手,忽然猛拍了桌案一把。鳳歌又驚又愣,頓了良久才問道:“那封信裏麵究竟寫的什麼?”
百裏將軍緩緩站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像是將自己鎮定下去,沉吟片刻,方道:“是許世德的性命。”鳳歌抬眸看向他。將軍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案,看穿了他的疑惑,道:“你以為真的是許世德通敵叛國嗎?”鳳歌徹底茫然,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百裏將軍看著跪地的鳳歌,說:“先站起來。”鳳歌揚起袍子,站了起來,追問:“父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父親是在信中為許世德嗎?”
“此事一言難盡。”百裏甫歎了口氣,正在思索究竟要不要把這件事說出來。回頭撞上鳳歌求知的目光,又歎了口氣:“也罷,這件事情你早晚都應該知道。”頓了頓,接上話:“這個主意是許世德想出來的。”鳳歌心裏似乎有什麼東西猛地破碎了,被碾壓成齏粉,被風一吹,消散得無影無蹤。將軍將事情的始末說完,他才漸漸緩過神來,那破碎的東西是他的驕傲和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