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舊楚宇文(1 / 3)

偏僻的巷角,若不是還有一個破洞的提示,廖妄生真覺得自己找到黑都找不到裁決院的位置。

因為這個幽玄城太大了,而且它城牆又是呈圓形,又長又高,廖妄生足足從上午巳時找到晚上戌時,這才找到那個破洞。

剛好在南門與東門的牆壁夾角之間。

一個破落的院落,僅僅隻有三個牆壁圍成的院落,如果城牆也算這個院落的牆壁的話。

院落雖破,可牌匾卻是異常的嶄新。

牌匾上的三個大字,裁決院寫的筆力勁挺,一看就是出自書法大家之手。

但與周圍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喂,有人在嗎?”

如果不是有那牌匾,廖妄生真不相信這個院落會有人居住,門板上的灰塵把廖妄生嗆的咳嗽不停。

沒有人回應廖妄生。

但已經推門而入的廖妄生分明瞧著院落中間坐著一個長須老者,他坐下的竹椅正在咯吱咯吱搖搖作響。

雜草已經長滿了整個院落。

“請問您是裁決院的前輩嗎?”

廖妄生雖然心中不太願意承認這個蓋著厚棉被的長須老者就是裁決院的前輩,但聽夏青的形容這似乎真的就是那位前輩。

而且比夏青的還要誇張。

長須老者的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死氣沉沉的樣子廖妄生都不由得懷疑這個長須老者是不是已經逝去了,可不斷搖晃的竹椅又在提醒廖妄生,他還活著。

“請問您是幽玄城裁決院的前輩嗎?”

這一聲廖妄生蘊含著內力,十分洪亮的響徹在院落之中,但除了將雜草震的呼呼作響,長須老者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我是!我是!”

這句話不是從長須老者口中出來的,廖妄生掃視著空曠的院落,實在想不到這空蕩蕩的院落還有哪裏可以藏人。

突然一處蓬蒿異常波動,接著露出一個黑色的長發,然後便是一個碩大的腦袋從草叢裏冒了出來,臉上滿是詫異。

“我是裁決院的,不過你也不用叫前輩這麼客氣吧?!”

廖妄生目瞪口呆。

他目瞪口呆的不是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而是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身後還牽著一個頗為嬌羞的姑娘。

什麼時候裁決院變得這樣了?

年紀比我還就已經暗中培養媳婦了?

廖妄生震驚的目光持續了好一會,這個從蓬蒿中蹦出的少年才明白鬆開握住姑娘的手,不過那個姑娘的手已經幹巴巴的牽著少年的衣襟。

“喂,你擅闖裁決院可是死罪,你知不知道?”

這個奇怪的少年語氣十分的衝,讓廖妄生感覺似乎任何時候都能一言不合打起來的樣子。

“我敲了門,沒人應,喊了人,沒人應,這才進到裁決院中。我叫趙羽,白王之子。”

要是以前廖妄生或許就與這個奇怪的少年杠起來了,不過現在他不會,反而用剛忽悠到的身份威懾起來。

“白王之子了不起咯?”

奇怪的少年一臉不服的道,接下來正欲些什麼的時候,那個一直沒有任何聲音的長須老者咳嗽一聲。

“世子光臨寒舍,老朽身有不便,恕難行禮。”

“不敢,不敢!”

廖妄生哪敢上這個長須老者行禮,萬一一不心出了意外,自己豈不是還要擔責?

正當廖妄生準備上前扶起長須老者的時候,眼前一亮,那個奇怪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長須老者身邊,掀開長須老者蓋在身上的棉被。

“老頭子,你身子有什麼不便,我怎麼不知道?”

“就你話多。”

長須老者瞪了一眼這個少年,然後瞬間又把掀開的棉襖重新蓋在自己身上,幹咳了幾聲,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不知世子來寒舍,所為何事?若有什麼老朽能幫助的地方,老朽定當竭盡所能全力相助!”

長須老者聲聲誠懇,時不時還伴隨著一兩聲咳嗽,一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樣子。

“我想問玉虛是不是來過這裏?”

廖妄生的話音未落,眼前一花,已經被帶到了這間院落唯一的不滿灰塵的正堂內。

這個院落的正堂簡簡單單鋪了三個茅草墊子,有兩個茅草墊子旁鋪著兩個厚厚的棉被,唯有一個茅草墊子旁什麼都沒有,旁邊還有已經燒盡的篝火。

除此之外,這間正堂裏什麼都沒有了。

連一張像樣的桌子椅子都沒有。

“你是叫趙羽?”

長須老者抓著廖妄生的領口,一臉凝重的問道。

廖妄生這才明白,這個長須老者完全從開始的時候就沒有正兒八經的聽自己話,餘光嫖了一眼堂外的奇怪少年正在蓬蒿叢堆與那個姑娘玩的歡快。

“我是。”

廖妄生點了點頭。

“有什麼能證明你就是趙羽?”

長須老者並沒有就這麼簡單承認廖妄生的身份,咄咄逼人追問道。

這一下就有點麻煩了,廖妄生並沒有什麼身份證明他是趙羽,甚至他都沒有得到過白王的承認,更沒有昭告下。

“不妨,你不知道如何確認你是,我倒是有方法如何確定你是。”長須老者見到廖妄生沉思的樣子,反而沒有懷疑之色更重,而是抓住廖妄生衣領的手微微一鬆,幹枯的手指按在廖妄生的鎖骨之處。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長須老者的手指間傳來,這股寒意仿佛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按在廖妄生的脖間,廖妄生的內力沒有任何預兆就開始自行運轉。

而且內力竟然還分成兩股,分別按照九死不悔與夢鵬決的內力路線運轉。

廖妄生不由得心中大驚,這兩者都是他的秘密,怎麼會如此簡單的就被人引誘出來。

“不要慌張。”

廖妄生正要強行打斷內力運轉的節奏時候,長須老者的手指已經從廖妄生鎖骨處移開。

“我相信你了,玉虛的確有來過這裏。”

廖妄生這時才發現這個長須老者不僅把自己帶進來了,就連他之前在院落裏躺著的竹椅與棉被都一同帶了進來。

若是帶一個人,廖妄生自忖他全力以赴的話,他也可以用同樣的速度將人移動這麼點距離,但同時還能將如此多的物件一同移走,這種令人驚恐的掌控力實在讓廖妄生覺得震驚。

“隻是如果你想從我這裏問出玉虛的下落,你還是放棄這個打算吧,因為我也不知道玉虛去了哪裏。”

長須老者眼皮微抬,又重新將身體縮回竹椅中,仿佛剛才的事都不是他做的一樣。

“那他有過什麼嗎?”

廖妄生並沒有太失望,他本來就沒太大指望能在這裏問到玉虛的下落。

“有,過之後若是他失蹤了,不必擔心他,想想他以前在瀟湘樓裏做過的事。”

長須老者瞟了一眼廖妄生慢慢道。

瀟湘樓裏的事……

廖妄生心中想道,瀟湘樓裏還能發生什麼事?

“看來他的話原來是對你講的,我還以為蝶院的人都喜歡講些莫名其妙的話。”

長須老者瞧著沉思的廖妄生,突然咧嘴一笑,隻是這一笑差點沒把廖妄生嚇著。

因為這位長須老者的笑意總帶著一股莫名的寒意,總讓人懷疑這笑意似乎是不懷好意。

嘭。

堂外突然傳來一聲悶哼的撞擊聲。

長須老者不慌不忙的眼神瞟了一眼廖妄生,廖妄生這才領會到推著長須老者的竹椅,慢慢推了出去。

堂外,院落內。

剛才雜亂修長的雜草憑空已經短了幾寸,那個奇怪的少年直挺站在院中,他的身後是那個膽怯的姑娘。

在那麼一瞬間廖妄生把趙雅芝與這位膽怯的姑娘樣子重合在了一起,這兩人似乎有那麼一點相似之處。

隻是這位姑娘的穿著太過寒酸,她的膚色也不及趙雅芝那般白皙。

“怎麼不躲了?之前不是躲的挺快的?”

院落裏多出了一人,這人白發蒼蒼,卻生的一副童顏,身材修長,手裏握著一柄鏽金色的長劍,在日光下泛泛發光。

“不想躲了。”

奇怪的少年手中多了一根黝黑的鐵棒,鐵棒上明顯有幾道白色的刮痕。

“看來是為了那個姑娘,那樣就好辦了。”

白發男子輕笑,手上的鏽金色長劍再次揮舞,長長的劍氣順著劍尖劃過,院落裏的雜草又憑空被消減了幾寸。

“做人做事都不能做的太絕。”

長須老者的聲音在廖妄生耳畔響起,然後便是一股極寒風從廖妄生身邊刮過,寒冷刺骨。

“白千絕,瞧著我不在院裏坐著,你倒這般放肆?”

寒霜順著長須老者的腳印蔓延,頃刻之間,滿地院落雜草已經附上一層厚厚的寒霜。白發男子揮舞長劍的手猛的一頓,然後頗為熟練的手腕一抖,鏽金色的長劍憑空挽了一道劍花。

劍破寒霜。

然後白發男子便頭也不回的溜了。

“白千絕?是那位北域幽玄排名第三的白發劍客?聽他不是在血冥澤裏練劍,怎麼會跑到這裏來了?”

廖妄生覺得白千絕這個名字怎麼聽怎麼耳熟,片刻便恍然大悟驚訝道。

“幽玄城的那件寶物,是個人都會動心,白千絕又怎麼會例外,而且剛好又發生在幽玄城,他自然會來。”

長須老者見滿地狼藉,悠悠歎了口氣,大步跨過正堂內,將竹椅緩緩提起,搬到院落中,重新坐下。

廖妄生實在想不到這位長須老者為何如此拘泥坐於院落之中,而且坐的位置定要與之前分毫不差。

“請問前輩尊名?”

“宇文軒,在江湖上無名無號,你也別想從我這個俗名之中知曉些信息。”

長須老者死氣沉沉躺在竹椅上,棉被蓋在他的身上,恢複了廖妄生初次進門看到長須老者的樣子。

“宇文航。”

那個奇怪的少年到不需廖妄生多問,手中鐵棒隨意丟在地上,便隱在雜草從中,轉頭看著身後姑娘並不大礙後,這才緩緩直自己的名字。

“宇文軒……宇文航……二位可是有什麼關係?”

廖妄生皺著眉頭問道,這兩人的名字似乎像是一個家族中人,而且宇文……。

“不錯,他是我爺爺,而且也正如你現在腦海裏所想,我們的確與舊楚皇室有關聯。”

宇文航淡淡道,這個時候的他並不像隻是十一二歲的少年,格外的老成穩重。

楚乃舊楚國姓,但楚朝真正的皇姓卻是宇文。

“失禮了。”

廖妄生這才明白為什麼宇文航開始對自己那般敵視,尤其是自己自爆姓名之時。

“你是世子,失禮也是我們,哪輪得到你失禮。”

宇文航冷哼道,也還了一禮。

“不過我還有一事不解,這白千絕為什麼會找你們麻煩?”

廖妄生低頭望著地麵漸散的寒霜,頗為疑惑不解的問道。

“不是白千絕找我們麻煩,而是每一位有點名氣的都會過來找我們麻煩,往常那些人看見爺爺坐在院落中,便遠遠觀望倒也不敢進來,隻是今日剛好爺爺去了正堂,所以他便來了。”

宇文航手指輕抓倏放,似乎憑空在抓什麼東西一樣,位於他手心的正下方雜草搖晃的頻率比其他的雜草搖晃頻率更加快。

“為什麼?”

廖妄生還是不解。

“因為這幽玄城城主向幽玄城的人發了一個懸賞,隻要有任何人能將我與爺爺趕出幽玄城,便可以向幽玄城城主提一個任何一個力所能及的願望。”

宇文航的手指僵在半空中,片刻鐵棒便從雜草叢堆中飛出,飛到宇文航的手心。

宇文航這麼一講,廖妄生便有些明白了,幽玄城的城主可不像是其他城的知府,這個城主是擁有著幽玄城絕大部分的權利,就連當朝陛下都無法妨礙到他。

而幽玄城又是北域除了王城外第一城,那麼你想要北域任何東西,這位幽玄城城主恐怕都能滿足他。

但自始至終,這宇文軒爺孫二人始終在幽玄城中,沒有被趕出城外,明這兩人的實力難以想象,或者這位總是垂暮矣矣之態的宇文軒令大多數人膽怯。

“我不是宗師境,但也不是人境,隻是半步無雙而已。”

宇文軒像是知道垂立在他身邊的廖妄生在想些什麼,眼皮微抬,手指如同宇文航那般憑空輕抓倏放,覆在雜草上的寒霜皆湧向宇文軒的手心。

咚啪。

一個雪球凝結在宇文軒手心,然後啪的一聲摔到地上,摔碎成陣陣雪沫,頃刻之間又化成水滴,滲透在土地之中,無影無蹤。

“也別這樣大驚怪,像我這樣的人並不少。”

宇文軒瘦削的臉上淡淡眉毛下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的目光望著不遠處高大的城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傳言……”

廖妄生還想些什麼。

“傳言底下宗師眾多,可滿無一人是傳之境人境,子我問你,若趙懷煜不曾見到人般的人物,他又如何想出人境,下武者又如何得知無雙之上便是人,而不是什麼其他阿貓阿狗之境?因為有,它才存在,而不是因為沒有,它才存在。”

宇文軒打斷了廖妄生的話,神情平靜地慢慢閉上了眼,呼吸沉穩,竹椅輕微搖晃。

“你走吧,爺爺不會再話了。”

宇文航對於宇文軒這種表現,自然是知道爺爺是什麼意思,便對廖妄生下了逐客令。

廖妄生沒有為難宇文航,主動的退出了這間破落的裁決院,眉間的抬頭紋一直未從鬆過。

因為有……它才存在……

那麼不眠劍真的就在這幽玄城內,而來刹寺也在這幽玄城之中,最有可能的情況便是不眠劍就在來刹寺中,所以玉虛與溫燕才雙雙一齊失蹤。

但真正的不眠劍應該一直在那個少年風羽手中。

或許,他們不是失蹤。

而是已經找到了來刹寺的位置,但不知什麼原因被困住在某處。

廖妄生的眼神逐漸發亮,似乎想到了什麼關鍵的地方,一路輕躍到內城城門之處,夏青已經不在那上山街道拐角房屋處,幽未名也沒有守內城門,也不是容嚴守門,而是另一位藍色長袍的女子站在城門處。

女子亦是持劍,腰間垂著一塊方形青玉,發束青帶,顯得分外的英姿颯爽。

“我要進城。”

廖妄生衝著這位藍色長袍女子道。

藍色長袍女子微微一愣,點了點頭。

廖妄生也一愣,她這是什麼意思?

藍色長袍女子見廖妄生愣在原地,不由得顰眉皺起,這少年好生奇怪,進城便進城,為何還要與自己通報一聲,難道他與昨夜發生的事情有關?

一想到這事,藍色長袍女子神情變得嚴肅,身形一橫擋住準備走進內城的廖妄生,開口道“你來內城所謂何事?”

聽到這種熟悉而又嚴肅的問題,廖妄生這才覺得正常,要不然他跨入這內城心中還有些忐忑。

“我是來見幽未名的。”

“你見我大師兄幹什麼?”

藍色長袍女子一聽這少年提起師兄的名字,眸中閃爍著驚奇的光芒,怎麼還有人會特意去見那冰冷無情的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