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灑在山上,從山下路走來了一老一少,長者已是花甲之年,身著深藍長衫。
若不是頭上的道髻在這個改革開放的年代鮮有,怕是讓人以為這是個書的老先生。
老道帶著童步履而行,身上背著一個打著補丁的米袋,米袋並沒有裝滿,而是隻裝了半袋粟米,老道背著米袋帶著童沿著崎嶇的路往山頂的道觀而去。
老道身旁的童約莫六七歲的年紀,長得卻是白白淨淨讓人一眼就心生喜愛,這與滿臉皺紋頭發花白的老道有著鮮明的對比。
兩人行至山腰處從路旁的雜草裏跳出幾隻被驚到的螞蚱,此時已是深秋時節,山裏的螞蚱數量多,個頭大,童來了興致,一路上連蹦帶跳逮起了螞蚱。
起初老道還笑果真是頑童習性,後來老道看著手裏用狗尾草串起來的兩串螞蚱,也不再什麼,心中卻是對今晚的菜肴有了計較。
回到山上道觀,老道把米放到了西廂房,聳了聳肩膀道,“寒兒去生上火,我把米淘好你來看火做飯”,童聞言無聲默認。
童名叫吳寒,是這老道六年前的冬自鎮上取錢回返的途中,自一處山坡積雪中看到的,當時色已暗,據老道士若不是你當時哭喊被我聽到,怕是要活生生凍死。
老道士當時把他抱在懷中時發現這個嬰兒身上包著的繈褓很是厚實,布料也是絲綢,曾以為這是哪家的有錢人來此,趕路時把孩子落在了這荒郊野地,老道把孩子帶回了道觀,熬了米粥喂給他。
第二日老道便下山帶著他去山下的村落打聽可曾有富庶人家丟失孩童,一日無果,老道便想先給這嬰兒尋一處果腹之所,待得打聽到許家村有一戶人家剛添新丁,老道便到這家好言相求。
待明來意,這家的主人便要攆人。這家兩口雖喜得貴子,但是確是頭一胎,奶水本就不多,再者現在的年景,雖改革開放了,但是普通人的家庭還是很拮據的,沒有好的補品,哪怕是坐月子的婦人能吃上的好東西也隻有雞蛋和米粥,普通人家一年來能吃到肉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喂別人家的孩子自家的孩子可能就不夠吃,再者據老道所言這孩子是個棄嬰,誰家的孩子好好的會被丟掉,怕是個病兒,擔心若真是病兒答應老道會連累自己的孩兒。
老道再三懇求並答應每日給他家一塊錢,起初這家的男主人還不答應,倒是此人妻子聽到聲音從房間出來,聽到老道的懇求到老道跟前看了看他懷中的嬰兒,看過幾眼許氏便斷定這孩兒不是個病兒。
雖初為人母,但是女人的心思要比男人細膩的多,見這半歲的孩童麵色紅潤嘴唇鮮紅,眼神更是四處打量有神的很,病兒既然被棄那便是已到無法救治的地步,但凡是病兒也不會這麼精神。
想到此處許氏便拉了拉丈夫的衣角,轉聲對老道,“據道長所言,這孩子也甚是可憐,螻蟻尚且惜命,這孩子還未曾斷奶,既然道長來找我們這孩子我們便留下照養些時日,待得斷奶再交予道長”。
老道聽許氏所言連忙抬手行禮道謝,口誦“無量尊,多謝善人”。
自那以後老道每隔一日便到山下看望,每次去走的時候都留下兩塊錢。
這時莊稼漢外出務工一日也不過掙得一塊錢左右,每次留下錢許氏都會拿著錢追上老道要交還,這時的農村人也是性情淳樸。
老道當日來求人時最後許氏的一番話也令他對許氏多有高看,不求利而行善為大善,不貪利而行善為仁善,如此仁善之人也信得托付,許氏追送,老道自不會收,老道堅持,許氏也隻得作罷。
這孩童被老道撿到寄付許家後,他便在周圍村鎮連尋數日,一邊打聽有沒有人家遺失幼童,一邊擔心別人報警。
倒不是老道幹了什麼壞事,這時候到處都管得嚴,出遠門要有身份證,要有介紹信,去鎮上住一宿都要有暫住證,老道士什麼都沒有,他是八年前自家裏跑出來出家的。
老道士俗家名叫吳桐,吳桐的時候父母早亡,家裏的叔伯倒是有,但是從也沒有接濟給他一口吃食,自他父母去世,他便見到了叔伯們的冷眼薄情,打那時候起他便心中立誓即便是要飯也不到這些人的家門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