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嚴冬,流言蜚語好似被寒風凍住了,漸漸停歇了下來。深歌漸漸補上落下的功課,稀裏糊塗的考了第一名。
放了寒假,景音弦回了老家春水縣。深歌不願回到舅舅家看臉色,便留在了樟城。沒有了學生,街道店麵大多都關了門,不再營業,空空蕩蕩,冷清到沒有人味。
深歌看著手機銀行卡的餘額所剩無幾。她得趕緊找個工作。
深歌打開窗戶,白茫茫的一片,寒風灌進來,屋子的溫度急遽下降,更冷了。
昨夜樟城下了近幾年最大的一場雪,下了一夜,厚厚的積雪包裹著樹的周身,綿長的枝節像舞姬拋出去引人流連忘返的袖子,樹的腰肢裹上了晶亮的雪綢衣裳。原以為經過一夜的折騰,雪兒不再飛舞,臨近中午,簌簌的細雪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
深歌伸出手,迎接晶亮的雪花,因為手掌冰涼,雪花的消融,停留了片刻。
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
深歌回想起在年滿14歲寒冬的那一年,春水縣,也下了一場冰凍地的大雪。深歌走在雪地裏,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一輛紅色的麵包車,停在了她的麵前。一臉胡渣,眼神冷漠的男人把她抱進了車裏。
她認得他,是她的舅舅,喬竹。
因為路上積雪的原因,車子開的很慢。一路上,深歌都在詢問喬竹發生了什麼事。喬竹並不回答,而是很厭惡的讓她閉嘴。
深歌在14歲的這一年,第一次在車裏無形中感受到了凝重的氣氛,像一座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
舅舅把深歌帶回自己的家。
喬竹一家人表情凝重的圍坐在一起,還有深歌的父親深離。
“爸爸。”深歌看見自己的父親很是高興,但她卻笑不出來。
深離張了張嘴,看著深歌嬌,不知所雲的樣子,實在不出口。
喬竹率先開了口,臉上很是不情願:“深歌,日後,你就在我家住下了。”
“為什麼。”深歌不可置信,帶著好聽的奶音:“我不要。”
深離上下張著嘴,眼神幾乎不敢直視深歌:“深歌,家裏出了大事,爸爸也沒有辦法。”
深歌眼裏一下子蓄滿了淚,但硬生生忍著,眼睛朝上,逼了回去:“能有什麼事?”
“你還,不必知道。”深離起身,“爸爸,要走了。”
深歌這才發現自己父親的背了行李:“你要去哪裏。”深歌很是著急,抓住他的手,“你走了,媽媽怎麼辦。”
“我等不了你媽媽了。”深離不忍心的撇開深歌強有力的手,“乖,聽話,爸爸會回來。”
深歌依舊不死心的繼續抓住,帶著令人心疼的哭腔:“不,到底出什麼事了。爸爸,你為什麼要走,你把我跟媽媽,一起帶走啊。”
深離的麵部顫抖著,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顫抖的嘴唇隔了好久才哽咽的:“好好讀書。”
深離狠下心,再次把深歌的手撇開,推了深歌一把,對著喬竹鄭重的道:“我走了,請幫我好好照顧深歌。”
深離快步走出門,上了車,深歌拍打著車門:“爸爸,你要去哪兒,你走了,我跟媽媽怎麼辦。”隔著車窗,深離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悲痛,落下兩顆老淚。
車子緩緩地開動著,深歌直至把手拍的麻木,那扇凝滿雪塊的車門依舊緊閉。深歌的心好冷,像一片地窖。
深歌追著車跑,大顆大顆的眼淚經受不住衝擊奪眶而出,爾後凝在臉上,像一層白蠟,被寒風割得生疼。
深歌想不明白,她隻是從莫失家出來,準備回家,事情竟發展到令她不可接受的地步。盡管疑慮重重,但父親的離去,已經讓她悲痛到窒息,身上的五髒六腑仿佛被人拿著刀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