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斷腸(1 / 2)

三年後。

朔風凜凜,北國的十月已是銀裝素裹,冰天雪地。

鬱斯年身披玄色戰袍,右手按著佩劍,正在軍營裏巡視。與北藩部隊的戰役已陷入膠著狀態。原本,大越與北藩之間有名山大川阻隔,可作為阻擋北藩侵略者南下的天然屏障,易守難攻。若是北藩軍隊想要翻越群山,必定糧草不濟,還沒開戰便消耗了戰鬥力。於是北藩聯合弱小的西涼,從西涼借道攻入大越,故我軍不得不正麵迎敵。

北方士兵,生長於大漠,極寒之地,生性粗獷剛毅,其勇猛凶殘,殺伐決斷,為南方士兵所不及。加上氣候嚴寒,凜冽刺骨的朔風裹挾著片片雪花,砭人肌骨。但是士兵們不敢懈怠,就在昨夜,越營的主將,也就是斯年的師傅,傅將軍在中了敵方喂了毒的箭之後,在北方冰冷的營帳中,微弱的燭光裏,不治身亡。鬱斯年臨危受命,破格從副將提拔為主將。暫代傅將軍的位置。並且南部頒來聖旨,此役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一但戰敗,北藩的軍隊便會如衝跨堤岸的洶湧潮水,一路南下衝跨大越國。

回想這三年,物是人非,路遙馬亡。那日眼睜睜地看著慕蘭和晚棠落下懸崖,便不顧一切,本能一般一躍而下。強風之中他仿佛可以嗅到慕蘭眼淚鹹鹹的味道。他用力將手伸向慕蘭,卻怎麼也觸碰不到,他甚至可以看到她眼中的驚懼與絕望。

對不起,慕蘭,是我又食言沒能保護好你。若是能以命相抵,我一定在所不惜。

三人重重摔落下冰泠的湖水,濺起重重水花。眼耳口鼻瞬間灌滿了湖水,如同落入了一個無聲的世界。然而未來得及掙紮,三人便陷於漩渦之中,自顧不暇。不消多久,幾個人便停止了掙紮,從窒息的感覺陷入深深的混沌之中。

鬱斯年醒來之時,已然身在皇宮。父親,太醫一幹人等圍坐於床塌之側。鬱天一把握住斯年的手,老淚縱橫,道:”醒來就好,醒來就好……“李賢忙將這個消息顫報給劉胤,劉胤也聞訊趕來,不顧斯年的身體狀況,要求斯年將懸崖上之事細細道來。

鬱斯年隻能將自己所知的局部事實說出來。他從進入獵場開始便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而這種預感,伴隨著鬱靜淞從他眼前消失,目不所及後更加強烈。獰獵過程中,他見左晚棠與義渠明珠互相追逐獰獵,便知靜淞落了單。他擅自尋鬱靜淞而去。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沿一行散亂的馬蹄印來到了縣崖邊,便目睹了那生死一線。說到此處,在劉胤麵前強忍住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了,情到慟處,直至嗚咽。既然劉胤來問了,必定是還沒有找回來。

鬱斯年帶著病軀,強忍撐著穿衣要下山找慕蘭,被鬱天製止。

“爹,求你讓我去找她。若此次不去,要是慕蘭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會活在愧疚之中,難以心安!”鬱斯年跪在地上,重重地給鬱天磕頭,眼淚滴落在大理地麵上。

鬱天不免有些動容,卻仍是道:“搜尋之人眾多,也不差你一個。陛下已安排妥當,有大批人馬在搜救。經過上次明妃一事,你莫要再多生事端引人耳目。我和你一樣關心慕蘭,隻是在這個時候,關心則亂,你還是好好地靜養,說不定過上幾個時辰,慕蘭就回來了。”說完鬱天上前去扶斯年起來,不料斯年掙開鬱天的雙手便往門外衝。

”來人!攔住鬱斯年!“鬱斯年剛跑出門便被門口的兩個侍衛架住了胳膊,任他怎麼掙紮,徑直拖到了床上。

鬱天甩了甩袖子,兩個侍衛並肩跟隨而出,大門被關上上了鎖,門外傳來鬱天的說話聲:”這兩天給我對斯年嚴加看守,不許他邁出一步。“

直至第三天,鬱天親口跟他說,已經發現了慕蘭和左晚棠的屍體,那一刻,他便心如死灰,不複波瀾。

他沒有去看慕蘭的屍體。鬱天說,屍體在水裏浸泡了四天,已經浮腫甚至有些潰爛,麵目難辨,隻能從身高和著裝上辨認出那是慕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