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斷腸(2 / 2)

鬱斯年不想麵對這個事實,盡管已成定局,他希望慕蘭在他心中,永遠留下從前最美好的樣子,哪怕此生不複相見,能有個念想。隻是他無法原諒自己的怯弱。

如果當初就不認識慕蘭,她隻是尋常人家的姑娘,碰巧某一天,兩人在街頭擦身而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是相對一笑,便也知足。

那幾日,皇城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對於左家來說是禍不單行,對於鬱家來說卻是禍福相倚。

左淵停職在家,雖皇帝未言明將其軟禁,但顯然左淵能夠感覺到遍布在左府周圍的眾多眼線,甚至不排除他的府中還有一雙眼睛正在暗處盯著他。想到此處,左淵不無擔憂。但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險中求勝。

這幾天,左淵在家品茶飲酒,澆花弈棋,雖是多事之秋,仍有兩三摯友不避嫌,偶然與他一同出遊,於湖上泛舟,岸邊垂釣。夜半蓮花閉合仍能聞到一股蓮子的清香。清風明月,落花流水,豈不快哉。

但是習慣在天際翱翔的雄鷹,哪怕折翼,也是不甘心做一隻野塘裏的遊鳧的。

皇帝出獵那一天,鬱府和往常一樣,風平浪靜。一個農夫戴著蓑笠挑著擔,將蔬果從後門運入鬱府。這是鬱府上下一天的夥食。片刻之後,農夫出來,依舊是那身衣服,挑裏的食物已經清空。而農夫身形依舊有些駝背,卻不似先前那般日積月累的農活所致的佝僂,露在外麵的手和蓑笠下的脖頸,卻是紮人眼的白皙。

所有的馬腳,都暴露在敵人眼中,一覽無餘。一個探子在不遠開外跟隨,而另一個探子已經回去稟告,目標似有所行動。

農夫進入一間茶樓,環境優雅。茶小二一見著這著裝粗糙的不速之客,以貌取人,剛想逐客,而來人卻從懷裏掏出一小錠金子,低聲交待了些事,囑咐他不許走漏風聲,成交之後便將這金錠送於小二。茶小二見錢眼開,連連稱是。來人一直壓低著帽沿,看不出麵容,但是這不防礙他收錢辦事。

一盞茶的工夫,鬱天穿好便服,周身華貴,從茶樓信步而出,迅速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馬車,一路向西,出了城。

已經到了鮮有人至的效外,樹木林立,一個天然的湖泊,如同被遺忘的明珠。一個船夫立在船頭,似乎等待多時。鬱天走上船,彎腰進入船艙,阻礙了視線。

小船直抵湖心,一尾豪華的畫舫穩穩地落在水中央,像是一個靜默的處子。

探子正是鬱府之人,待得駕小船的船夫回來後,探子走向明處,見船夫遠遠對他點了一下頭。探子確認完左淵已上了畫舫之後,快馬加鞭離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鬱天不善騎射,在圍場外等待。即便要對獵物進行捕殺,有正當的理由,也不若假借他人之手,他所需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如若失策,再補上一刀。

劉胤一行人出來陰鬱著臉,義渠山河跟在劉胤的右後方,不見鬱斯年、鬱靜淞和左晚棠。劉胤命令留下少數精兵,其餘人等一律下懸崖搜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鬱天眼前一黑,幾乎要昏厥過去,他鬱家唯一的血脈,難道就這樣要斷了嗎?那他還爭什麼搏什麼?如果這是報應,未免也太快了些。就算是要報應,算到他頭上便是。慕蘭雖不是親生,這麼多年下來,也是有感情的,前一陣子還說了重話,這是要緣盡了嗎?鬱天腳一軟,跪倒在地,身後的人連連攙扶。

劉胤親自下馬,對鬱天說:“鬱學士,聯深感你的不安與焦慮。聯何嚐不是如此。今夜你不必回府,就在宮內等候消息。聯一定把他們找回來!”

探子已將消息賣給了錦衣衛。在義渠山河走後不久,消息也傳到了劉胤耳中。劉胤震怒。鬱天悲痛之餘,將皇帝的一言一行全看在眼裏。為不引人耳目,劉胤即刻更衣,與傅將軍帶著幾名精銳向西飛奔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