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敏瑄用溫水漱過口,鄭氏瞧著她瘦削的下巴有些發愣,若說不怕是假的,她後半生的倚仗全在於三公主,若是三公主發生什麼意外,她這顆腦袋哪還保得住?
公主這一病,渾然像換了個人似的。她待會兒還是去瑞熙宮請示一下薛貴妃吧,鄭氏暗暗思量著。
鍾敏瑄跪在蒲墊上,心中為母後念著經。
她想起了從前種種,生病時,母後一遍一遍為她絞著帕子、擦拭著身體,她怕苦,母後總是耐心哄著她吃下藥,到最後總會塞一顆甜甜的蜜棗給她。她使小性子時,母後也會無條件溺愛著她,驕縱著她。
母後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人卻孤零零的躺在棺樽內。再不會有那麼一人,能寵著她,護著她,慣著她了。
一切卻又都是她咎由自取。
鍾敏瑄心中悔恨莫名。
朱紅色的雕花門被推開,同樣是幾個披麻戴孝的孩子走了進來。
一個約摸五六歲的女孩在她身邊跪了下來,輕咬著唇,輕聲喊了一聲:“三姐。”她生得嬌嬌弱弱的,聲音也是細聲細氣。
鍾敏瑄腦中還沒反應過來,還沒有作出回應,便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冷哼聲,“六妹,你還認她做姐姐,她從前那般對待你!”說話的是個小男孩,生得粉妝玉琢,如年畫娃娃般漂亮,可是他臉上卻是憤怒和不屑,正是鍾敏瑄一母同胞的弟弟,五皇子鍾懷鈺。
六公主鍾敏柔低著頭,臉漲的通紅,不敢說話。
“你還有臉來!”鍾懷鈺還帶著孩童童稚的聲音此刻滿滿是不符合他年齡的尖銳。
對於鍾懷鈺故意激惱她的話語,鍾敏瑄好像沒有聽見。
她還能如何呢?在母後靈前和弟弟爭吵起來?
母後屍骨未寒,姐弟二人再生嫌隙,母後如何走的心安?
更何況,本就是她的錯。
她看向鍾敏柔,鍾敏柔立時如落了水的鵪鶉,嚇得瑟瑟發抖。
鍾敏柔生母早逝,母後便把鍾敏柔記在自己名下養著。
鍾敏瑄還記得幼時第一次看到這個妹妹,她尚在繈褓,乖乖的不哭也不鬧,很是惹人喜愛。那時候鍾敏柔還是十分依賴自己的,一雙小小的柔軟的手總是握著自己不撒手。
從什麼時候起,鍾敏柔開始不再與自己親近了呢?
鍾敏瑄想著,大概是兩年前吧。
“五弟你太過分了,三姐病才剛好,你還對她大哄大叫。”旁邊一個挽著雙髻的女孩指著鍾懷鈺便為鍾敏瑄打抱不平。
鍾懷鈺嗤笑一聲,“你算什麼東西,也敢來教訓我?”
女孩瞠大眼,羞惱道:“鍾懷鈺你不要太過分,我好歹是你的姐姐,你不要沒大沒小一點規矩也沒有。”
“庶出的姐姐?”鍾懷鈺掃了眼她渾身上下,“我可擔不得。”語氣中的鄙夷毫不遮掩。
太極殿內,除了鍾懷斐,幾乎所有人都是麵色大變。
鍾敏瑄瞪了他一眼,“慎言!”她出聲斥道。
“我有說錯什麼嗎?”鍾懷鈺駁道,鍾敏茹有什麼資格對著他指手畫腳?可是待他看到鍾敏瑄鐵青的臉,他心裏忽然有些慌亂,不敢繼續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