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母妃,他還罵我算什麼東西,也敢管他。”鍾敏茹抽了抽鼻子,滿臉憤慨。她已經梳洗過,換上一身半舊的淺粉色左衽襦裙,整個人顯得清麗柔美。
坐在她對麵的是一個容色頗豐的婦人,她的五官和鍾敏茹有六七分相似,不過更為明豔些,正是鍾敏茹生母薛貴妃。薛貴妃穿了一身白色薄綢衣衫,外麵罩了件靛青色底蘭花刺繡的鑲邊偏襟褙子,她耳上戴了一對翡翠滴珠耳墜,襯得她皮膚雪白。
薛貴妃啜了口茶水,看上去很是氣定神閑。
鍾敏茹見她這番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由急了,“母妃,你聽沒聽見我說什麼,他罵我是庶出的,可不就是指著鼻子罵你嗎?”
薛貴妃的視線這才從茶水移到鍾敏茹身上,“那你讓我怎麼做?”薛貴妃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
鍾敏茹有些語塞,是啊,她能讓母妃怎麼辦?讓母妃去找父皇給她評理?還是讓母妃跑到皇子府教訓鍾懷鈺?“可是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自然不會就這麼算了,畢竟他當眾這番侮辱你,”薛貴妃緩緩說道,見鍾敏茹露出欣喜的神色,語氣一轉,“不過不是現在。”
“母妃,”鍾敏茹訥訥道,“我不明白。”
薛貴妃看向鍾敏茹的眼光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隻是鍾敏茹還不善於察言觀色,看不出薛貴妃的心思。薛貴妃怎麼也不能想象,為什麼她的女兒會這般目光狹隘,拎不清輕重。
“做任何事情之前,你都得權衡一下形勢和利弊得失。此時孝昭皇後剛剛去世,你父皇對孝昭皇後留下的幾個孩子自然是百般憐惜,別說五皇子是出言侮辱你,便是他當眾給你一巴掌,你父皇都不會對五皇子有任何責備。”薛貴妃悠悠道來,“誰讓他托生到了孝昭皇後肚子裏呢?”
孝昭皇後顧韞貞,真是讓人討厭啊。
她和顧韞貞算得上從小一塊長大的,打小起,有顧韞貞的地方,她都會變得黯然無光。
簪纓世家出生,京中第一才女,先帝金口稱讚過的“蘭心蕙質”。無論哪一點被提出來,顧韞貞都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女。
她便一直活在顧韞貞的陰影之下,直至顧韞貞出嫁,她想,這下京裏的名媛圈子裏她該是最春風得意的了吧?
事實倒也的確如此,她本就出身名門,才情容顏無不出人一等,從前是被顧韞貞一直壓著,顧韞貞嫁人了,她在圈子裏便愈發耀眼。
可是她風光的日子沒有多長,隻過了三年,她那個當時還是先皇昭儀的姑母突然召她入宮,一開口便是定下了她的終生——給東宮做良娣。
東宮太子妃是顧韞貞,她若入東宮做妾,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被顧韞貞強壓一頭?更何況,當時顧韞貞已經誕下了皇長孫,她入東宮又能討什麼好處?
她當時雖然十分驕傲,滿心滿眼的不甘願,但是在這個身為皇家妃嬪的姑母麵前著實不敢造次。
於是,一個月後,她薛令嫻就被一青帷小轎抬入了東宮。
她在轎子中還在想,該以什麼姿態去見太子和顧韞貞。誰曾想進了東宮,她連太子的麵都沒見到,顧韞貞將她安排進一處很雅致的院子,給她送了許多伺候的下人,隔三差五還會遣人給她送些補品和首飾。
她在東宮看似錦衣玉食,其實處處受人漠視。
有時候,被人漠視比正麵交鋒更讓人覺得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