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爾後清冷的聲音便傳入我耳畔,“月兒有孕,自是喜事。然蘇卿你可知,今日朕……還聽到了一件多麼叫朕憤怒又不解的事情?”
我緊咬著雙唇,努力讓自己站的筆直,一時間卻是心亂如麻,不知所以。隻努了努雙唇,好容易吐出幾個字來,“是……是何事,擾了陛下的興致?”
“看來你是忘記了。那讓朕來提醒你……”他幽幽的說著,一字一句,好不用力,“十日前,你親自去了太醫院,可拿了什麼東西?”
我因他的話微微一愣,爾後方才想起來。自從我再次入宮後,我極力的想要同安景涼保持距離,可到底還是免不了肌膚之親,然我心裏已然對他排斥抗拒,自是十分不願的。如果說之前死去的孩子尚還叫我傷心的話,那麼這之後我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再懷上他的孩子,所以便私下去了太醫院,找了先前診治杜涵月的太醫,問他拿了避孕之藥,隻因在杜涵月產下死嬰事件中我曾保過他一命,想著他必然不會出賣我,哪知……他還是透露給安景涼了。
我原以為當日過去並無異樣,太醫必然是替我保守了秘密的,卻不想今時今日東窗事發。隻是,退一萬步講,便是他知道了那又有何妨?難道他還會期望我給他生孩子嗎?他自己都親自打造了蘭花簪來給我避孕,如今我自己動手,豈不是更讓他省心?
那麼今日,又何以來質問我?
思及此,卻也不怕了,隻要不是哥哥的事,都無妨。
我抬了眼,淡笑道:“陛下可是在怪罪臣妾沒有同陛下說嗎?如今陛下既然問到了,那臣妾也不隱瞞。是,臣妾是去了太醫院,取了一小盒的麝香,但凡陛下留下來,臣妾都會將麝香摻在香料中一同焚燒……”
“你就那麼不想有朕的孩子嗎?”他緊緊盯著我,厲聲打斷了我的話。
我低眉輕笑道:“陛下何故要生氣?如今香夫人已懷有龍嗣,陛下該去陪著她才是……臣妾的身份,不配懷上龍嗣。”
“身份?”他冷哼道,“朕給了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後身份,你覺得還不夠嗎?”
“陛下。”我抬眼看向他,有些話堵在喉嚨口,好想全都說出來,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不,我不能衝動,我必須忍。收了麵上的慍色,隻低垂了眉目,緩緩應道,“陛下切莫因為臣妾而生氣,臣妾感念陛下對臣妾的恩德,能讓臣妾活至今日。隻是……隻是臣妾如今已心無執念,再沒有什麼可求的,倘或有了孩子,勢必要卷入皇權爭奪中,這並非臣妾所願,倒不如不要也罷。”
他輕笑著哼了一聲,一甩衣袖,側了身道:“你果然是心無執念無所求,還是你想要的並不是和朕的孩子,卻是另有其人。”
我自曉得他話中之意,他是說對了,可我卻不能答應,隻能違心道:“憑陛下如何想,臣妾自問問心無愧。”
“好一句問心無愧。”他冷冷應道,“既如此,朕有句話也要告訴你,隻要有朕在,你永遠都是朕的皇後,永遠都要待在朕的身邊,哪裏也別想去。朕不管你心裏想的是誰,朕隻要你記住,今生今世,來生來世,你隻能是朕的女人,就算是死,也要和朕一起死。”
安景涼,你禁錮的住我的身,卻禁錮不住我的心,你說你要困住我一輩子,可是我相信總有一日,我會離開這裏,永遠也不要再看到你,和我愛的他生生死死在一起,任你再厲害,也再難將我和他分開。
他留下這句話,便端著一張黑臉氣衝衝的離開了。在他離開的刹那,我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癱倒在地,冷風將我的麵孔都吹麻了,我也恍然不知,碧鳶出來扶我,我亦無動於衷。隻仰麵望向帶著些許濕氣的天際,像是曆經了一場生死大劫一般,當真是心無可戀,倘或一死也就罷了,偏又死不了也不能死,憑的又要忍著,委實忍的難受。
“娘娘……娘娘怎麼哭了?可是陛下說什麼了嗎?娘娘……娘娘你可別嚇奴婢……”碧鳶將我扶著坐了起來,焦急的喚著。
我一把抱住她的臂膀,將滿腹委屈和不甘化作聲聲痛哭,並將所有壓抑的情緒一道發泄了出來,這是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哭過之後一切如常。
我知道安景涼想要的是什麼,可唯獨這,卻不是我可以忍、可以裝的,也是我萬萬不能給的。我從未在他跟前徹底的做一回自己,在他麵前的我是戴著麵具偽裝的我,有多累,隻有我自己知道。今日他因此事質問我,讓我錯愕的同時也覺得好笑,他既明白我的心,卻又何以要這般緊緊相逼?這對他而言,又有幾分意思?我竟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