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心行不一的隻是我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睛會那麼努力地學他一開始跳上我船時凜冽冰寒的目光,把懊怒羞惱凝聚成劍氣,恨恨地刺在他的臉上。但這很能說明我此刻的心情。
然而他卻一點兒被人討厭了的覺悟都沒有,也不知道怎麼隨意一抓,我已經身不由己淩空朝他飛撲過去--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總是要這樣被人當玩具啊?!
我我我--我抓死他!咬死他!撓死他--
“砰!”我的張牙舞爪並沒有得逞,那人手勁一收,我就落床邊上了。
雖然早知道肯定撲不著,可是從半空中重重落回床板的痛還是讓我忍不住齜牙,疼得直吸氣,“你你你--”真太可惡了!
“徐妙儀,”那人還是一字一字慢悠悠地叫著這個名字,好像隻是這樣念念也能讓他好心情。他居高臨下地俯視我,不緊不慢地再問一遍,“你是豬麼?”
“你--你你……”這種時候,我說話居然都還是磕磕巴巴的,忒沒麵子。眼淚在眼眶裏轉了又轉,我終於忍不住屈辱地哭出聲來,“你,別侮、侮辱豬了,豬、豬都--沒我、命苦!”
“嗤!”那人像是沒抑住,到底還是笑出來,音色清潤,蕩得人耳朵酥酥地麻癢。就連受害者我都聽得恍了一恍才記起來要低頭繼續哭。可那人倒好,毫不憐憫地捉住我衣袖,信手捏了我的衣料往我自己臉上胡亂揩拭。
一看就知道他是沒怎麼服侍過人的人,手法粗重繚亂,明明那麼柔軟的料子,他都能刮蹭得我臉像受刑似地疼。
我再也哭不下去,隻想掙開,卻被他惡劣地以一手固定住下頦,另一手堅持摩擦得我臉皮火辣辣了才停下,“徐妙儀,你還有臉哭?”
誰規定哭還得分有臉沒臉啊?就算以前再怎麼好怎麼壞,我都不記得了好不好?他憑什麼這麼砢磣人啊?就說擦眼淚這事吧,又不是我求他--
想到這個,才發覺脖子也仰得酸痛起來。我用力去掰他手。
他輕鬆地挑著我的下頦,沒怎麼用力的樣子。卻就是讓我掙不開。明明挺漂亮的一雙眼,望住我時卻端得叫一個冷寒若冰,嫌憎厭惡輕蔑不屑都在其間。
我跟溺水貓似地抓撓幾下,下巴卻被越挑越高,呼吸都困難了。一開始還能用手支著床,努力讓自己適應高度,後來指尖都用不上力,隻能出聲解釋,
“我,我叫--永樂,不是徐--妙儀,”
人善被人欺,我完全沒有打壓他的資本,才會這樣被人居高臨下地蔑視,其實我也不是很在意,隻是脖子總這麼仰著,很痛。可憐兮兮地瞻仰那人半天,才在他不為所動的眼神下虛弱地乞饒,“能不能麻煩您放開我一下下?”
那人不應。
我試著偏一下頭,還是動不了,“我、我叫、叫人了啊!”
“你叫叫看。”那人淡淡笑了下,手指微微一滑,微涼的感覺落到我脖子上,眼光也順著手指下移,微怔了下,手也停了停,竟然沒再用力。
我趕緊跌坐回床板,大喘氣。
那人靜靜地看我一瞬,忽然鬆了手。
緊張窒息的感覺突然消去,新鮮空氣在我下意識口鼻齊用的呼吸方式之下急速湧入胸腔,反而讓我肺膜逆頂,與呼吸相斥,趴在床邊幹嘔得眼淚汪汪。
那人不說話,也不回避。就那麼站在那裏看著。
狼狽。難堪。羞恥。
不記得是誰說過:女人,尤其是美女,往往寧願被男人看見裸體也不願被人瞧著嘔吐。
我不知道到底自己算不算是美女,可我這兩樣不管哪一件都不願意給人瞧著。正偷偷在心裏毆打那人第一萬零一次時,
那人忽然又捉住我手,將我拖起來,“把鞋子穿上,快點兒。”
我嚇一跳,以為他有觀心術,心虛得結結巴巴,“幹、幹嘛?”
那人隻是冷冷地說,“穿鞋子。”
“那你總得放開我手吧?”
那人隻能鬆手。
這時才聽到樓下隱隱有聲音響起來,遠遠的嘈雜。卻很快就圍近過來,人聲馬蹄混亂。有人在喊,“燕王殿下有令,包圍客棧!閑雜人等,不得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