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芳草嘖煩音(1 / 2)

也不知馬車又行了多久,突然停了下來。

停得真的很突然,全無征兆。

朱棣本來正拈了水晶餃在喂我,馬車驟然一停,我的牙齒上下用力一磕,就那麼合在了燕王殿下的手指上。

車夫的聲音很奇怪,幾乎是有點兒神經質地抖起來,“殿、殿下,到、到了。”

朱棣淡淡嗯了一聲,掰開我牙齒,抽出手指,又拿出一條帕子拭淨手後順便為我擦了嘴。

車簾已經被車夫抖抖瑟瑟地卷起來。

那個人抖得那樣厲害,連竹錦兩重的車簾都在車沿扣得喀喀直響。

我忍不住好奇,探頭想看那人到底有多老,卻被拉回來。

朱棣自己彎了身正要下車,車簾突然[啪]地在他麵前整個落下了。

簾外有人[嗵]一聲跪下的聲音。

“殿、殿下,三、三思——思啊!”

“朱全,作好你的份內事。”朱棣依然麵色平靜,聲音清淡。可我知道,他一定有些著惱了。

車外帶著快要哭出來的聲音應一聲[是],車簾很快又被卷起來。

朱棣先下了車,然後伸手將我也接下去。

離我們所處位置十丈開外的是一處莊園。

清涼苑苑如其名,整個園子都籠罩在蓊蓊鬱鬱的青藤綠樹裏。陽光之下的繁花春樹間鳥鳴嘀啁,清麗啘囀,讓我實在看不出來會讓車夫朱全那樣恐懼的原因所在。尤其是朱全其實並不老,粗豪爽氣的麵孔還很年輕,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應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歲。

朱棣牽了我,朱全抖抖索索地跟在我們後麵。

到了門前,朱棣推開門,[吱呀]一響,朱全又慘叫一聲。

我顧不得去看從門邊躥開的鬆鼠,回頭去看朱全,“怎麼了?”

“有……有……”朱全還是抖著聲音,半天也隻說得出一個[有]字。

“有鬆鼠?”一個大男人,居然會怕這個?

朱棣淡淡瞥了朱全一眼,朱全閉上嘴,不敢說話了。

這苑內的陽光似乎較外麵更煦暖一些,木葉葳蕤,蔥鬱可愛。環圍著影壁的花壇更是花團錦簇,姹然嫣然。

朱全跟在後麵不停地小聲慘叫。好像不管看到什麼都會讓他害怕一樣。實在令人費解。

“他在怕什麼?”

“怕鬼吧。”朱棣淡淡一笑。

“白天哪裏會有鬼?”

“嗯。”朱棣緊緊我的手,讚賞地親一下我臉頰。

朱全在我們身後劇咳起來。

我回頭看他一眼。

朱全站直了身體左顧右盼,可是視線一接觸到那些林木花草,就又開始唉聲歎氣。

“不用管他。”朱棣拉了我的手,仍然往裏走。

一雙瑩瑩綠綠的眼睛在門後閃了下。很快又消失了。

我估計朱全沒看見,不然依他的樣子看,可能又得長歌當哭地來一下狼嚎了。可在朱全那麼賣力不懈的音效渲染之下,我還是小緊張了一把,隻是因為有朱棣牽著,並沒有他那麼害怕就是了。朱棣則是完全視若無睹。

進了中門,才看見一隻通體漆黑的小貓在花叢藤蔓間躥來躥去,陽光映在它身上,晶晶亮亮的皮毛像水一樣流曳著烏光,頂可愛的樣子。

我一見小動物就失控,總想掙開朱棣的手去捉捉看,隻是一直被朱棣拉著動不了,於是側了側身,讓出空檔來給朱全一同欣賞——

果不其然,朱全一看到那貓,慘叫聲直入雲霄。

自作孽的結果當然是身受其害。我的耳朵近距離遭遇尖聲荼毒,隻能雙手捂住。

朱棣大概也受夠了,忍無可忍地回身點了朱全啞穴。

我趁亂趕緊掙開朱棣的手去捉那貓。

小黑貓跳來躥去,速度極快地在我手下閃了好幾次,卻突然像是撞上什麼東西似地老實下來,乖乖停在我麵前,無辜已極地睜著兩粒綠寶石似的眼睛望住我,唯恐被欺負的樣子,細聲細氣地咪嗚咪嗚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