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呼地吹著,混亂而不自然。暴走的靈想力,攪動著輕風村鍾樓附近的氣流。
少女的裙擺在風中獵獵作響,她緊緊抱著毫無知覺的伊恩,仿佛他會就此隨著氣流飄走一樣。
一顆橙黃色的溫暖火苗,在黑暗中亮起來。緊跟著,隨著木柴劈啪作響,火苗越燒越旺,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溫暖明亮的火堆。跳動的火光照亮四周,映出壁爐的石質內壁,陳舊,斑駁。伊恩從壁爐上一個小小的塗鴉,認出了這裏。
家,溫暖的家。
伊恩發現自己正坐在火堆前的舊毛氈墊上,暗紅色的毛氈墊一角印著繁複的蕾絲花邊,款式華貴,與它周圍破破爛爛、暗沉腐朽的木頭地板全然不匹。隻有陳舊的程度,還算得上門當戶對。伊恩還記得,這塊毛氈墊是安德魯撿回來的,不知是從哪個垃圾堆裏翻到的“寶貝”。
“伊恩,”有人在背後用甜甜的聲音叫他,“你在想什麼?”
伊恩轉過頭去,看見芙琳正盤腿坐在他的左後方,歪著腦袋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安德魯坐在她的對過,紮克則在更遠些的地方。
“該你啦!”芙琳笑道,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伊恩有些懵,問道:“該我了?什麼意思?”
“伊恩又睡著了!”安德魯在另一邊叫道,然後扭頭向紮克告狀,“他根本沒在聽我們的故事!”
紮克笑了笑:“沒關係,沒關係,這些故事他都聽過。來,我們該走了。”說著,紮克站起來,安德魯和芙琳也無聲地站起來。
“等等,你們要去哪裏?”伊恩見他們要走,心裏一驚。
紮克已經打開了門,門外黑洞洞的,仿佛深夜。
安德魯和芙琳仍舊沒有說話,隻是轉身向他行禮道別。臨到門口,芙琳回身跑來,抱了抱伊恩,又默默地走了回去。紮克在門外扶著門,直到他們倆也走出去,才放開手,任由門自己緩緩帶上。
“等一下!”伊恩隻覺得心中惶恐不安,忍不住站起身叫道,“別走,你們要去哪裏?”
房門關上之前,紮克的聲音傳進來:“我們的故事講完了,伊恩。接下來,該聽你自己的。”
“等等,你們等我!”伊恩慌忙追上去,一把將門推開。屋子外麵漆黑如墨,那三人離開小屋透出的光照範圍,走進黑暗裏,瞬間就不見了。伊恩剛往那個方向踏出一步,就腳下踩空,掉了下去。他覺得自己在黑暗中下墜了大概十多米,忽然被金色柔和的光托住,仿佛落在雲朵上,安靜而平和。雲朵如同伊莉絲的甜麵包,有奶油的香氣。
他努力睜眼,隻覺得眼皮似有千斤重。睜開的瞬間,萬道光芒衝入瞳孔,令他眼盲目眩。
“伊恩,都結束了。”有人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眼睛終於能看清時,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還有依然陰霾的天空。
“伊莉……絲?”他琥珀色的瞳仁終於能夠重新聚焦,看清眼前的人。
伊莉絲跪坐在地上,手臂溫柔地環住伊恩,扶著他靠在自己的膝頭。她眼中還閃著淚花,卻笑著衝他點點頭。
“真香,”伊恩嘴角微微牽動,似乎是想笑一下,“我餓了……”說完這幾個字,就再次失去了意識。矗立在他們兩人周圍的十多具靈體,紛紛在轉瞬之間轟然潰散,化作淡藍色的光點隨風而逝。等風聲漸漸平息,周圍躲藏著的村民們慢慢聚攏過來,蘇木婆婆在村人的攙扶下,拄著一根撥火棍疾步走過來……
等伊恩再次醒來,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他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低矮的木頭天花板,緊跟著天花板轉了起來。
他一皺眉,趕緊又閉上眼睛。
片刻之後,他覺得眩暈感過去了,才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看看自己在哪兒。
他最後的記憶裏似乎有伊莉絲的身影,但是這一段記不真切,總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想起伊莉絲,他又擔憂起來,依稀還記得伊莉絲滿身是血地倒在牆邊的樣子,至於後來的畫麵,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夢境。
“咦,你醒了?”矮胖女巫從外麵搖晃著走進來。
“伊恩醒了?”一個男人粗糙的大嗓門吼道,緊跟著一陣風,肩膀上纏著繃帶的希德出現在門口,“哈哈哈,醒了就好!”希德爽朗地笑著,坐到伊恩床邊的椅子上。
伊恩被他的大嗓門一吼,腦袋嗡嗡作響,一時說不出話來。
希德見他皺著眉不吭聲,臉色一變,轉頭又叫道:“老巫婆,他怎麼沒反應,難道……像你說的那樣,變成傻子了?”
“你好吵,頭疼。”伊恩咬著牙,虛弱地吐出一句。
巫婆白了希德一眼:“我去給他弄點吃的,昏睡那麼久,還虛弱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