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如後退一步。她雖然見過無數絕望的人,卻從沒看過這樣的眼神 。恨意和絕望,仿佛會從她的眼裏飛出來,結成刀刃。
碧如暗自平靜下來,道:“我知道你一直跟著我,才引你至此。如今你知道真相了,就好自為之吧,不要再和公子糾纏不清。”
她沒有從地上爬回起來,也沒有說話,而是睜著眼直勾勾地盯著擋在眼前一雙黑色的馬靴。不是沒有力氣起來,而是沒有魂了。水花在眼前濺起,一個複一個,身體貼著地麵,雨水冰冷徹骨。寒氣引發了關節處的疼痛,好像也無法引起她的掙紮。
碧如起身跑回去,到了左溪麵前,麵不改色地道:“公子,隻是一隻流浪狗。”
左溪的顏色冰冷而懷疑,碧如心虛,自覺低下頭不言。
碧如忠心,從來都不會騙他。幸好不是她。左溪微微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心裏為何會有一種莫名的緊張。
這本來就是一場無關愛情的騙局。卻在取得她信任後遲遲不下手。聰明如左溪,卻不曾思考過原因。
他怵在雨中發怔。碧如看了幾眼,欲言又止,隻得陪他在雨裏。
蘇晚涼依然是貼著地麵一動都沒有動。身體上傳來蝕骨的疼痛一陣一陣。
“蘇晚涼!”
眼前出現一襲玄色衣袍。
他已經撕掉了人皮麵具,表情生活可見。九嵐的臉上看起來竟有了生氣的樣子。蘇晚涼想著,能把這麼一個人弄生氣,那要怎樣的事情啊。
九嵐見到她把自己弄成這副認不認鬼的樣子,又心疼又憤怒,卻不忍直視她失神的眼睛。他將她從地上抱起來,她身上的泥濘染到了他潔淨的衣袍上。
“涼兒,你忍著疼,我馬上帶你回家。”九嵐的口氣軟下來,溫聲哄著她。
左溪也已經聽到了那聲夾雜心疼的“蘇晚涼”,他的麵色驀然一沉,表情變幻地看不清晰,沒等碧如想好要怎麼迎接左溪的質問,他就越過她快步走了過去。
拐過一個彎,就看到一個玄色衣袍的男子抱著蘇晚涼朝巷口走去。
“阿晚。”左溪失聲喊了出來。
蘇晚涼的身子一僵。這個人明明不愛她,卻還能用如此溫柔的語調喚她,這戲演的想必已經入木三分。
九嵐裝作沒有聽到,抱著她也沒有回頭。而蘇晚涼卻在他懷裏掙紮了一下,聲音沙啞虛弱地道:“放我下來。”
“蘇晚涼你不要命了。”九嵐又被氣到,一字一頓嚴肅地對她說道。
“我要下來。”蘇晚涼又動了一下。
九嵐無奈,隻得放她下來。
蘇晚涼踉蹌地朝左溪走去。
她站在他麵前,狼狽不堪。女衣悅己者為容,悅己者沒有了,就不必在乎容貌是否端莊。他們之間已經隔了山山水水,回到了最初陌路的狀態。
“待過了春天花期,苗疆天氣暖點了,我就去淨翊前輩那裏提親。”
那個時候他笑得幹淨,神采飛揚。
她誤以為,嫁給他就是結局。
“左溪…你是騙子。”蘇晚涼張嘴,吃力地說出一句,意識卻慢慢被抽空。
閉上眼睛之前,她聽到九嵐說:“左溪,今日她承受了多少,他日我要你如數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