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水汽還在油紙傘上搖搖欲墜,七月的雷雨就轟然而至。然後八月。這個夏天夾著尾巴還意猶未盡的時候,秋天便飄落了第一片落葉。
時間過得太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這幾個月,風平浪靜,日子過得不痛不癢。
九嵐搖身一變成了顧景的座上賓,帶著蘇晚涼和遠兒,住進了王爺府。期間他回去月孤國一趟,為了照顧蘇晚涼,特意從過雨城接來了路韶。
路韶初來王爺府,低著頭捏著衣角,依然是很怯生的。好在王爺府裏的人都是這麼多年精心篩選出來的,寬厚忠心,即使路韶不敢說話時聲音如同蚊子般細碎,他們也都不會嘲笑她。府裏的人對蘇晚涼,也是極其尊敬的。蘇晚涼雖然有些來路不明,分明不是王爺府的小姐或夫人,卻帶著一個八歲的男童在王爺府一住就是五六個月,這在旁的人看來,難免有些不清不白,而他們事事用小姐的禮儀待她,沒有絲毫的流言蜚語傳出來。
隻是蘇晚涼的性子仿佛經曆了一次蛻變。她的一切生動和靈氣,都在那次打擊之後,沉澱成了讓人覺得壓抑的安靜與溫和。那把匕首刺入白色的衣袍,她的心也就跟著死絕了。
九嵐多次想問那日發生了什麼,蘇晚涼不說,也不讓遠兒說。
幾個月,關於左溪的消息,也隻有他在家養傷養了大半年。其他無關的零零碎碎,也都拚湊不起他的生活。同在一座城裏,卻失去了所有交集。距離遠到會給人一種錯覺,以前發生的一切都是虛空的夢,散了就沒有了。
中原每年都有一次皇室秋獵大會,定在重陽節之後,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
蘇晚涼本來沒有這個出去的心思,顧景卻來親自來邀請。
“我看姑娘這幾個月來都鬱鬱寡歡,不如趁著這次機會出去散散心。”顧景總是溫潤如玉的樣子,圓滑客氣。
他對蘇晚涼說完,便側頭看著一旁的九嵐。九嵐懶洋洋地倚在雕花木窗邊,一半的麵容恰好被插花擋住,容貌說不出的妖冶。他揚眉,輕描淡寫地道:“隨她。”
顧景又補充了一句:“左溪稱病不去。”
蘇晚涼也沒多加思忖,麵色淡然,應了一個“好”。
秋獵大會設在雲亭山山腳下。因每年都有這次君臣之間一同遊玩的盛宴,於是先皇就在山下動土建了行宮,原本隻有三四天的行程,因著吃住方便,便被增加到十來天。參加狩獵的人,不是豪門貴族,就是高官顯赫的,難免多了一點政治色彩。
蘇晚涼也隻是去觀觀風景,吃點野味,無論什麼色彩都與她無關。
“趁這幾日,我回月孤國一趟。”九嵐沒抬頭,一雙微翹的鳳眸被濃密的劍眉擋住,看不出顏色。
蘇晚涼疲於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待到顧景和九嵐都出了屋子,路韶才喜形於色,拉著蘇晚涼的手說道:“涼姐姐,像秋獵大會這種貴族才有機會參加的活動呀,我們這種平民這輩子都難得見一次,這次啊,一定要去好好開開眼。”
蘇晚涼淺笑:“這次去最好遇到個好的人家,就把你嫁出去,好讓你見足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