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長掙得薄情知(1)(1 / 2)

衝天的鑼鼓聲卷著馬蹄噠噠的起落,漸行漸遠。迎親隊伍消失的方向,正是天音樓的方向。

想象不出那個女人,今日會有多美麗多氣勢。華衣加身,鳳冠繁複華麗,大概每個女人,這輩子最風光的時候,便是這個樣子了吧。她是天音樓樓主,嫁妝便是她身後龐大的情報庫,那左溪果然是江山美人都握在手了。

蘇晚涼從王爺府匆忙出來時隻穿著一件素淨的單衣,在瑟瑟的秋風中也忘記了冷。她立在原地,身邊的人流來來去去,聚聚散散。眼淚一滴一滴落下,無聲地仿佛沒有從出現過一樣。

她遠遠沒有及不上方沫千半分的果斷。苦肉計和陷害,果然是天衣無縫。她選擇了在左溪麵前維持了自己最後的驕傲,不肯解釋也不肯低頭,可是背後所承受的苦惱卻要加上更多倍。這種得失無法計較,因為這是從來就沒有平等過的愛情,所以無論選擇什麼,都隻能節節敗退。

蘇晚涼想到淒涼處,不覺用雙手捂著臉,小聲的嗚咽聲變成了放肆的大哭聲,引得路人側目。盈盈粉淚順著手指的縫隙,流過的路徑曲折,最後的結局都是蒸發在空氣中,唯一能下的,隻有微弱的粘稠感。

“欸,這怎麼哭了!”

“就是啊,這麼好的日子,姑娘你站這兒哭多晦氣啊!”

“…”

市集上的人本來就多,如今漸漸圍了過來,對著蘇晚涼指指點點。大概是每個人都向往喜慶,有人破壞了這氣氛,便要受到群起而攻之。

蘇晚涼站起身子,雙手胡亂抹了把臉,推了推人群就要走出去。一旁圍著的人看到這張一顧傾人城的容顏,被驚豔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風言風語沒有如何影響到蘇晚涼,可是她卻突然想念起九嵐來。如果他在,也許一開始就不會讓她走出王爺府這個門。也許他會用一字一頓的語氣喊她的名字,喊得她清醒過來。那麼她如今,便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丟人。

她所在左溪麵前堅持的那點小小的驕傲,如今也已經七零八落。蘇晚涼到現在,已經不明白她在堅持什麼。如果那日樹林裏她對他解釋了,對他說這一切都是方沫千的陰謀,她沒有逼她吞下炭,那麼結局會不會不一樣。就算和左溪已經回不去了…可是不是,至少,也能阻止方沫千嫁給他。

那麼現在對他解釋,會不會來得及?趁他們還沒有夫妻之實,趁一切都還有扭轉的…

可能。

蘇晚涼卻沒有勇氣,因為心裏總是有著一半一半的憂慮。怕他不理睬,怕他不聽,怕即使說了之後,他依舊冷淡,不做改變。她沒有把握,因為左溪,是她的軟肋,時不時疼給她看,她卻沒有任何辦法。

蘇晚涼盯著路麵上零碎的落葉。落葉飄起,她也跟著走過去,落葉停了,她也跟著停。像是丟了魂,像是被偷了心。

眼前突兀地出現一雙黑色靴子,再往上,是藏藍色的寬大的衣角。蘇晚涼目光一滯,抬起眼來,就一張許久不見的臉龐。大約是他沒有笑,神情看起來有些嚴肅,一點也不像從前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記憶裏九嵐像沒有像今天這般,容顏精致得如同天神,棱棱角角都沒有絲毫缺陷,身上是不沾塵世煙火王者的氣息,高高在上。

“蘇晚涼,跟我回去。”九嵐口氣裏隱約著跨越千山萬水的風塵仆仆,神情有些疲憊。

“你…”蘇晚涼垂了眸,沒有再看他,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感覺到了他的疲憊,“從哪裏回來?”

“蘇蘇晚涼。”

他最近越來越多得使用這個語氣,蘇晚涼也漸漸知道他那是一半心疼,一半生氣。應付他這個情緒,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講話。

九嵐揉了揉額頭,有些鬧心的樣子:“我一接到左溪成親的消息,怕你出事,就從月孤國趕回來了。”

蘇晚涼心虛,眼神晃了晃,聲音喃喃:“我…沒事。我隻是想去看看…”

“回去。”九嵐不容她拒絕。

“我隻是想去看看,他還想要我的心嗎…嗬嗬…沒有我心裏養著的那個寶貝,她方沫千還能活多久…”說著,蘇晚涼不自覺,細小的淚珠又隱約得沾在了眼角,卻被主人極力忍住。

九嵐至始至終都深深地看著她。半晌,清晰而決然地對她說:“今天你隻能選一個。”

蘇晚涼咬著嘴唇,言語模糊:“九嵐,你不能逼我。”

“你想知道的,我也想知道,”九嵐停頓了片刻,接下來說的話仿佛意義重大一般,需要醞釀,“你想讓左溪給你一個明白,我也想讓你給我一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