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涼咬著嘴唇,極力忍住哭腔,最終還是用雙手捂住臉,有些哽咽:“可是我想說清楚,真的不是我逼方沫千吞炭的。”
一個男人能單方麵守著一個女人多久。像九嵐這樣一直守著她,不求回報的,現在也終於被逼到了窮途末路不得不要一個決斷的時候。
“我今天不去,會後悔一輩子的。”
九嵐露出哀戚的神色:“你就不怕你今日我走了, 日後會後悔?”
晚涼退了一步,眉眼如水一般化開,卻有種固執:“九嵐,今日我必須去。”
九嵐看了她半晌,也沒有說話。隨後,他默默地脫下外袍,披到蘇晚涼單薄的身上,再轉身,幾乎是沒有情緒地走了。
這是第二次,蘇晚涼逼走九嵐。他一抹深色的背影,與身旁的喜慶格格不入。
所以女人總是這樣,一旦踏入了死胡同,就義無反顧地送死到底。像是飛蛾撲火,不顧一切。飛蛾的眼裏隻有那抹最耀眼的火光,而忽視了天地間最盛大的,無微不至的溫暖。
晚涼總覺得,隻要自己同他解釋,隻要低下頭,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她沒有那麼豁達,看著左溪與方沫千成親生子,相濡以沫。她若不爭取,悔的會是今後的日日夜夜。晚涼在今天,堵上了所有。若敗,便是從此孑然一身,無依無靠。若贏,那也是險勝,沒有戰利品,換來的隻有別人的婚禮宣告中斷。
就是這樣,無論如何都沒有好處的賭局,晚涼也心甘情願搏一搏,隻為得到一個答案。她和九嵐兩個聰明人,其實都傻。
縱然逼走了九嵐,她還是會按著自己的執著,這樣走下去。
就像是浮萍突然找到了一塊可以依靠的石頭,覺得自己有了方向。可是浮萍沒有看到,這塊石頭也是漂浮著的,是不定的,是渺茫的。她所堅持的,一開始就是錯的。
晚涼順著風的方向走下去。風裏有鞭炮爆炸後的硝煙味,有哭泣的鹹澀味,還有傳來鑼鼓嘀噠遙遠的聲音。
雖然已經半年沒有去將軍府,那條路線她卻在心裏不知默想了多少遍。午夜夢回,時常想起那日他曾帶著她穿越人海,穿過將軍府的氣派的大門,穿過後院鳥語花香,將她帶到他母親麵前。那時,她的手縮在他寬大的手掌裏,細細撫摸他手指間厚厚的繭。他說話的語氣,是真摯的,眉眼間有著隱隱的深情,像是一陣霧遮住了遠山,遮住了那冷靜的巍峨,隻剩下朦朧的溫柔。
他曾說待到天氣再暖一點,便去苗疆提親。可是如今天氣又輪了一回,從夏暖到了秋涼,人事也都不複從前。
走過一條街,熱鬧的聲音越來越近。地麵上充斥著各種迎親隊伍走過後的殘骸,滿眼的紅色,被夕陽的殘照映得很孤獨。
晚涼在巷口停住了,餘光瞟到將軍府的大門口,喜轎剛剛穩穩地落在地上。左溪站在門口,身材偉岸,雙手負立於身後,神色淡漠。他看著停在自己眼前的喜轎,裏麵是自己未來的妻子,似乎也沒有半點觸動。
紅色的簾子被拉開,裏麵伸出一雙芊芊玉手,得體得搭在一旁丫鬟的手上,隨後再踏出了腳。她穿著一雙紅色的繡鞋,上麵綴著一顆價值不菲的明珠。
可惜沒有一陣風把新娘的頭蓋吹起,無緣讓在場的各位驚豔一番。晚涼看著這場麵,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婚禮似乎省去了許多習俗,流程從簡,細節卻都是奢侈得令人咋舌。
左溪執著紅色大綢帶的一頭,方沫千執著另一頭,兩人步伐緩緩而一致地踏入將軍府的大門。
賓客們也都一個個入了門,幾個家丁守在門口,一份份將請帖收好。
晚涼低頭看看自己空空的雙手,沒有請帖,也沒有賀禮,邋遢而古怪的打扮,怕是連這個門都進不了。既然都來到了這裏,就算硬闖也要闖進去吧。她理了理衣襟,走了過去。
這幾個守門的家丁都還認得晚涼,之前少爺將她帶回府時見到過她,此時便都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這姑娘今日來時做什麼,也不知道是放進去,還是不放。
“沒有請帖,就不要不請自來了。”冰冷的女聲走近。
“碧姑娘。”幾個家丁對她恭敬地微微低頭。
晚涼咬著嘴唇,驀然驚覺自己才是最可笑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