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長掙得薄情知(3)(1 / 2)

到了拜天地的時候,因為皇上的駕臨,這對新人便要對皇上行大禮。而蘇晚涼坐於皇上身旁,也要接受這跪拜的大禮。

蘇晚涼本覺得自己克製得很好,可麵對著他們同執一條大紅綢帶,就要禮成的時候,她的手驀然一抖,手中捧著的熱茶晃了晃,如數傾了出來。

一旁伺候著的侍女急忙上來替蘇晚涼擦幹被沾濕的衣袍。而她坐於高處,一舉一動都被看得清清楚楚,宴席上又是一陣小小的交頭接耳。

司儀隨即就回過神來,揚聲字正腔圓地道:“禮成”。蘇晚涼眼神空洞,也沒有任何動作,雙手平靜地搭在膝上,背脊挺得僵直。

新娘入了洞房,左溪便在外麵迎接賓客。酒敬到晚涼這裏,所有的人目光都投了過來。

蘇晚涼笑得悲戚。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我便送你一杯恭喜。你若看到燭淚,必是我在哭泣。

她一抬衣袖,仰起頭,將這一杯酒如數飲盡,重重地敲在桌上。

昭原見著她大概是撐到了極限,不動聲色地說道:“朕身體有恙,就先行回宮了。”

縱然眾人都知道這句話隻是皇上一個托辭,但也沒有人敢反駁。皇上就是無論說出多麼破綻百出的話,也不容有他人質疑。

昭原扶起蘇晚涼的手,帶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穿過所有人的交頭接耳,一臉正色理所當然地牽著她一起上了轎攆。

轎攆出了將軍府,裏麵喧嘩的聲音一陣一陣,蘇晚涼沒有回頭望,坐得筆直,任由冷風貫穿過她的身體。可是就在下一瞬間,她突然弓下身子,捂著臉,哭得很放肆。

昭原有些無奈。他不懂如何才能哄停這一瀉千裏的哭勢。他隻能輕輕地搭著蘇晚涼的背,衣袖在轎攆的微微搖擺中一抖一抖。

蘇晚涼自進了宮門,才慢慢安靜下來。她睜開濕潤的眼簾,才發現昭原的衣袖不知何時被自己拽在手裏,金線密密縫製的花紋暈開深色的水漬。她自覺失態,卻似乎已經失去了應變能力,隻能懦懦得別開臉,望著長長而單調的宮牆。

昭原不動聲色地看著蘇晚涼的側臉,心裏頓覺百感交集。這個姑娘,從來都是以堅強示人,很少有情緒失常的時候,方才這般,想必是被逼到了極度傷心的地步。

這一切,卻都是他在背後推波助瀾。昭原一時,不知是悔,還是慶幸。

這一夜,蘇晚涼與皇上同乘,被抬入了未央宮。

後來的宮老女回憶,那天坐在皇上身邊的女子,麵容哀戚,隻讓人覺得撲麵而來的氣氛像是是暮色降臨時的涼意。她這輩子見過了宮裏各式各樣的絕色女人,也算是閱曆豐富,卻沒有一個像蘇晚涼一樣,即使穿著最素淨的衣裳,不施粉黛,依然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自蘇晚涼入了宮,昭原沒有給她安排單獨的寢宮,也沒有賜任何名分,而隻是將她留在身邊,住進內殿裏,卻一日也不曾臨幸。

後宮這幫騷動的女人自然是惶恐的,這來曆不明的漂亮女子,集皇上的寵愛於一身,向來都是會被群起而攻之的。昭原自然也知道,後宮是非之地,心懷鬼胎的人太多了,所以將她藏得緊緊的,除了內殿幾個服侍的人,幾乎沒有人能靠近蘇晚涼半步。

蘇晚涼心思還未料想到這麼深遠,隻覺宮裏麵與外頭不一樣的,就是無論做什麼事都被人盯著。隻是隨意一抬手,便被人識破了一般,已經知道她想要幹什麼,幾個宮女就搶先著幫她做好了。蘇晚涼的動作時常落空,什麼事情也做不了,有些尷尬。

同她們說了幾次無果,蘇晚涼也發現了宮裏人隻認死理,尤其是伺候皇上久了的,兢兢業業,一條規矩走到底,不敢有半分逾越。她也就不強求,沒事情做了,於是樂得清閑,討來一些筆墨,整日寫字作畫。

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安靜的,不吵不鬧,不仗勢欺人,永遠都溫和謙遜的樣子,很是讓這些服侍她的人受寵若驚。蘇晚涼加上一個多月沒再喝調理的藥,她身子有些倦怠,變得嗜睡。偶爾白天,她會讓宮女搬個軟榻置於樹下,閉著眼躺在溫煦的太陽下小憩。

昭原從來不說要留她多久。蘇晚涼自知昭原對她的保護,也就沒提起要離開。他日日抽空會來看她幾次,也不怎麼說話,兩人就靜靜坐著。一開始蘇晚涼還有些拘束,後來時間久了,便也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當昭原在一旁是空氣。